如今,她记忆全失,他反倒成了她眼中这般可有可无的人了。

他步履沉重,掠过绢纱屏风,往外间的矮榻走去。俄而,他缓缓摊开手,躺在掌中的,是她刚才挣扎间,从怀中掉落出来的小绣囊。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挑开绣囊的抽绳,里面藏着一缕系着红绳的断发。

长风心间猛然收紧,发僵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意。

是她当日在地牢向他坦白一切后,被他一怒之下割断在地的。她独自在幽暗无比,满是脏水的牢房内,不知找了多久才找回来,竟一直收在身上。

怕她睹物回忆,不过徒增烦恼,于是迅速掩了去,悄悄收了起来。

这桩事,他并不想她忆起来。她为他插刀之事,他更不愿细说,怕她又像当日那样说出“两不相欠”此等话语来。

还有那些个陈年旧案,他倒是也希望她借着失忆自此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哪怕代价是,她因此一并不再记得他。

长风将绣囊收回衣襟中。凉凉月色的阴翳照下,在他宽阔的肩头投下斑驳的影,寂寥如深潭之水一般漫溢开去。

甘州城的天际,霰云高阔,穹宇下,连绵山峰,雪满群峦。

几匹骏马在辽阔的荒原上奔驰如风。一匹通体玄黑的高头大马跑在最前头,其后的几匹刻意地与它隔了十余丈之远。

“我从前,不会骑马吗?”身前的女子今日着一身高襟胡服,秀发全绾成了发冠,作男子装束。若是凑近看,唯独领口下微微起伏的曲线,泄露了一寸天机。

长风手扯缰绳驾马,双臂将她环在胸前,鼻尖有她的发香幽幽拂过。他敛眸道:

“会。但你失忆,怕是忘了怎么驭马,恐有危险,还是与我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