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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我这几天,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被我忘记的、小时候的事情。”

你出生的时候,阿兄与阿耶一起攻打云中,那一年我只有八岁,才会骑马,便跟随大萨满一起去往云中,告知他们这个消息。我们赢了,阿耶占领了云中城,但那一仗打得艰难,到处都是尸体,我与大萨满走散了,遇到一群散兵,他们要杀我,是阿兄赶来,救下我。

“那是阿兄第一次随军出征,打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保护他,他受的伤本来很轻,但又变得很重——是为了救我受的。”

“我背着他回云中城,路上下雪了,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我背着他在雪地里走啊,走啊,雪落在他的头上、背上,被他的血染红,在我们身后留下很长很长的痕迹。那一年的冬天真冷啊,我浑身的血仿佛都被冻住了,风雪让我看不清前路,只能听见他在耳旁一声一声地叫我。”

“后来大萨满循着血迹找到我们,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逃兵没有被杀光,他们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朝我射了一箭,我本该死在箭下,是阿兄替我挡住了。”

拓跋劼的眼睫颤动着,他的眼中似乎有泪,但还透着恨。

无与伦比的恨。

“你说,他为何没死呢?”拓跋劼如此问道。

与拓跋劼不同的是,闻姑射的眼神平静极了,她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他命不该绝。”

拓跋劼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命不该绝?什么命?他生来就该是人皇的命?他众星捧月、凡事皆唾手可得的命?那一箭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却真真切切地杀了我——他们说,我是索命的鬼,生来就是要索阿兄的命的。”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一天,跟随大萨满前往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