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没听见对方说话,他掏出钱袋子倒出一把王币,纳罕抬眼,没料到人家也正瞧着他。二人对目,仅相隔几步的距离,视野缩小,细节放大。
天边挂皎月,云与月悠悠地转,不知何时光顾了她的院子,光顾了院子的主人。起初人躲在阴暗处没仔细瞧,明月光,明月光,照得人心里也明净亮堂。原来她颈骨下的皮肤是莹白色的,被稠腻的月光一照化成光润的羊脂玉,活着的,皮肤下的是鲜热,隐约间瞥见埋于脖颈的血管在跳动,原来这样美的人真的存在于人世间。
可怜月光打过青瓦屋檐被削了一半,皎洁的光束里扑落尘埃,正好将她的面孔切成不对称的两半,一半明一半暗,就像阴阳两仪图。那束光里囊括她左耳的南海珍珠耳坠,串了两三粒无风自舞,轻灵得很。再往上是透粉的耳廓,旁边是眉骨柔和的棱角,一束光照出半只眼的清明。珀西小小地骇了下,竟然会是鸳鸯眼,一灰一黄,黄褐色的被光亮映色成金,金银妖瞳,摄人魂魄。
两个人的身高本来就有差距,她俯下 身子凝视他,“你哭了?是因为刚才吗?”
因为被一个流氓挟持而气出眼泪的事情他才不想让别人知道。猝然闪身后退一步,小殿下在慌忙中拭去眼角的湿濡,“谁哭了!”他辩解道,“……你才哭了!你别胡说!”
“真的没哭?让我看看。”
他后退的一步叫她弥补回来了。
“让人看看嘛,”她逼近他,后者不得已步步后退,脚后跟一顿,最终无路可退,撞上对廊的红柱上。
“不要!走开!”
被明暗切割的一张脸逐渐归于完整。
金银妖瞳,摄人魂魄。
撞上时身形一震,连带四肢百骸,攥在手中的王币一个疏忽没有拿稳,金灿灿的扁圆轱辘轱辘滚下台阶,落地响彻了噼里啪啦,钱这东西砸在哪里都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