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阴阳怪气让朝堂上的言官们脸色微变,钱冰黑着脸欲言又止,匆匆行礼退回去。

“陛下,臣说得可在理?”言时玉嚣张地挑眉,虽是对着天子说话,却并未再行礼,身子站得直直的,毫不避讳地直视龙椅上的皇帝。

如此无礼的言行举止令大部分官员侧目。

李淮立刻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脸上带着极其不自然的微笑,磕磕巴巴地回答:“言卿、言卿所言甚是,朕、朕将事情交给你很放心。诸位爱卿若没事启奏,就、就退朝吧。”

他说到最后脸色发白,隐约有冷汗从额头冒出来,肩膀微微颤抖,连看言时玉都不敢,活脱脱一副恐惧至极的模样。

其他官员虽不敢直视天颜,却也能感觉到帝王的懦弱。

“臣想……各位应该无事启奏了。”言时玉慢条斯理地说道,视线掠过众人,漫不经心地问:“钱大人?孙大人?方大人……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今日无赵岐在朝堂,言官们不便与言时玉争论,其他人察言观色,也不想趟浑水,便都噤若寒蝉。

况且,龙椅上那位都不敢说话了,其他人更不敢说了。

“退朝——”

李淮闻声如释重负,起身时险些跌倒,幸亏青林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走出大殿,李淮的目光变得淡漠,褪去方才懦弱无能的面具,步伐轻快地踏入明宸宫。

青林默默关上门,示意雯兰上茶。

瞧着少年帝王从容地坐到龙椅上翻开奏折,青林不禁心惊,大殿上除了言时玉,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陛下的演技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李淮找出言时玉所说的奏折,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密密麻麻的字十分整齐,用词简明精确,通篇读完,李淮像是看了一本简短的国策书,醍醐灌顶。

雯兰奉上热茶,然后挽袖磨墨。

李淮拿起笔蘸墨,提笔写下一个“准”字,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才合起来放到一边。

近日递上来的奏折都是繁琐的事物,李淮总要斟酌许久才能决定如何批阅,有些事务甚至是头一次见;实在拿不准之际,他想起午后与言时玉有约,干脆将不懂的全都记下来。到时候请教言时玉。

午时李淮匆匆吃完午膳就继续看奏折,待奏折看完已快过了与言时玉约定的时辰。

他换上常服出宫,来到那个卖馄饨的小馆子。

馆子里只有言时玉一人,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两碗凉透了的馄饨。

馄饨皮被汤水泡得软趴趴,露在外面的部分好像被风干一般,颜色深了许多;冷掉的汤水上浮着一层凝固的白色的油块,碗的边缘也沾了一堆,显得油腻冰冷。

李淮深吸一口寒冬冷气,扯了扯头上的帽子,将大半张脸盖住,抬脚走进去。

一只脚刚落地,言时玉便回头看过来,见他迟来也不恼。

“来了。”他朝李淮伸手。

李淮点头,走过去将手放入他掌心,坐到他身边。

“抱歉。”

李淮摸了摸馄饨碗,一点热都没有;屋中放着火炉,虽不比不上明宸宫暖和,也足够了。

能让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冷成这样,他应是等了许久。

“陛下日理万机,昨夜又是半梦半醒之时应允臣的请求,来与不来只是陛下一念之间;雪天路滑,这里离皇宫有些远,陛下能来,已是皇恩浩荡,臣哪里担得起陛下的一声‘抱歉’,岂不是要臣折寿?”言时玉的语气平淡极了,说完把冷掉的两碗馄饨推到一边,叫来老板再煮两碗。

“言卿伶牙俐齿。”李淮阴阳怪气地回了他一句,这人在朝堂上目中无人,在这儿就拐弯抹角;明明心里不高兴还偏偏说些“善解人意”的话,故意“报复”自己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