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兰得知陛下险些遇刺十分担心,奴才已告诉她陛下平安。”青林拿起他刚才摆弄过的金簪插入发间,躬身退到旁边,“陛下请去用早膳。”

李淮松了口气,虽不知青林所言是真是假,好在雯兰没有再关心则乱。

早膳后,赵岐准时到来。

李淮从书中抬起头,瞧见来人时被吓了一跳。

明明昨夜差点儿被刺客杀了又一夜未眠的人是他,可赵岐的神色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快赶上砚台里的墨了。

赵岐颤颤巍巍地行礼,略微浑浊的眼睛担忧地盯着他,不一会儿眼中就浮上一层水雾,哽咽道:“看到陛下一切安好,老臣就放心了。”

李淮勉强微笑:“赵大人若是不舒服,派人告诉朕就好,不用……”

“老臣没事。”赵岐剧烈地咳嗽几声,喘了几口粗气,“老臣担心陛下,于是在宫门口守了一夜。只要陛下安好,老臣就安好了。”

他说得极为诚恳,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淮,关切之情多得过分,令李淮有些毛骨悚然。

这么大把年纪在宫门口守了一夜,没病倒已经算福大命大了。

“赵大人费心了。来人,赶紧扶赵大人过来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赵岐眼中的关切更加明显,他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讲什么史书,只是盯着李淮看。

从上往下瞧,又从下往上瞧,恨不得把他每一根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渐渐的,李淮从那目光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赵大人?”

赵岐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拱手道歉:“老臣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朕不知赵大人在看什么,难道朕有什么不对?”李淮佯装随口一问,拿起茶杯递到嘴边,余光注意着赵岐的神色。

“老臣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就算知道陛下安然无恙,也想亲眼确认您毫发无伤才能安心,否则老臣必定寝食难安。”赵岐重重地叹气,眼中闪过一抹悲戚,“先帝突然驾崩已是老臣毕生之憾。若陛下再有个闪失,老臣只能以死谢罪了。”

“先帝突发恶疾驾崩,赵大人不必自责。”李淮安慰道,轻轻放下茶杯。

赵岐摇头,面色凝重地扫过守在殿中的宫人,压低声音道:“那天晚上,先帝身边只有一人,陛下就不曾疑心?老臣知道陛下与此人私交甚笃,也知接下来所言会令陛下不悦,但直言上谏是老臣的职责所在,老臣不得不说。”

“老臣怀疑那晚根本没有宫变,陛下的皇兄们也未谋反逼宫,一切都是他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弑君夺位!老臣希望陛下不要再被奸佞蒙蔽双眼,而应明辨是非,这才是天下万民之福!”

“陛下别怪老臣多心,昨夜的刺客与之前的皇子逼宫很可能是同一种把戏。老臣猜陛下还不知道,先帝驾崩当晚,他就调换了内宫所有侍卫,如此司马昭之心,陛下万万不可再被他迷惑啊!”

李淮的眉梢动了动,他确实不知道言时玉调换了侍卫,但想想那天的架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言时玉都敢带兵入宫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见李淮没反应,赵岐恨铁不成钢地捶了捶大腿,继续道:“陛下,老臣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可您还年轻啊!他、他不过是倚仗祖辈的光芒,再加上言将军战死沙场,才让他颇有威望,不然就凭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怎么能手握兵权!还有,老臣恳请陛下莫要再让他插手边疆之事,兵部那么多人去过战场,总比从未离京的他更懂边疆实情啊!”

李淮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提取出这段话的重点——从未上过战场,从未离京。

那言时玉的伤是怎么弄的?总不能是被刺客砍的吧?抑或……他自己?

言时玉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定还真是……

“陛下?”

李淮回神,面露难色,几番欲言又止皆落在赵岐眼中。

“陛下有什么话都可以跟老臣说。”

李淮干咳几声,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朕完全明白赵大人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