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何玉锦写给赵正堂寻求合作的。

何玉锦大概也知道赵正堂最近在关州落脚,便以上万两白银作饵,引赵正堂入局,表面是想和赵正堂合伙弄出一个全关州最大的酒楼,而真实目的,只是想借赵正堂的手将地下的银炉给挖出来。

谁知道埋在地底下的银炉被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还真不好说。

但元问渠哪里能想不到,何生环让何玉锦将铸银的银炉藏在了官府施粥的地方,又故意露出破绽,怕是想要来一招贼喊捉贼,将这罪名推给陈微崖。

毕竟那些被抓去做银匠的流民已经死干净了 ,谁也不能跳出来说出真相。

虞罗衣以为元问渠不清楚其中细节,便进一步解释:“先生,这封信表面上时何玉锦想和赵大公子盖一座酒楼,但他那酒楼的选址却是在陈知府给流民施粥的地方,那下面,埋着陷害陈知府的东西……”

话还未说完,虞罗衣察觉到元问渠了然的神色,知心下便明白了,想来许清先生知道的并不比她少。

顿了顿,虞罗衣说:“既然先生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便劳烦先生一定要告知陈知府……”

“虞罗衣。”

元问渠手指点了点手上的暖手炉,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虞罗衣,打断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想要进宫?”

虞罗衣身体似乎紧绷一下,手握成拳紧了紧,她说:“何玉锦想将我关在后宅,我不愿意,只有进宫,才能彻底摆脱掉他。”

元问渠沉默了一阵:“如今启正帝年逾五十,你要当他的……”

“不是!”虞罗衣眼神闪躲,慌忙打断他,“我想进宫当女官。”

“啊。”元问渠恍然大悟,低声呢喃,“女官……”

虞罗衣抿唇,眼神坚定:“我不想嫁人,更不想一辈子抱着琵琶谋生计,做女官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我也可以读书识字,明理编书。”

“我娘从前总说,人活着,便要做出点什么,从商从政,从农从工大多是留给男子的,女子活在这世上,能做的已经太少,何玉锦不懂我,那我与他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在满月楼待了很长时间,那里的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了,我看在眼里,却不能做什么。”

“我不喜欢弹琵琶,总想着我若是男子,怎么也是要考一考功名的。如果多年之后,官场上哪怕只有一本书上署的是我的名字,那我便是没白来这世上一遭,活的还算有些颜色。”

虞罗衣一口气说了太多,将心底的想法彻底暴露在元问渠面前。

说完一双眼罕见地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和冷淡,颇有些渴望地看着元问渠:“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求你,帮帮我。”

元问渠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现在的女官是与从前的女官略有些不同的。

大概也与从前一直战乱有关,新朝建立,人手不足,前朝后宫许多地方都缺人,有时女官便不再局限于后宫,也会在六部打下手,编书、整理史册、修编诏令等等一系列事务逐渐有了女官的身影,之后这一传统便延续下来,女官的地位也与一些官员渐渐齐平,同吃朝廷俸禄。

但无法否认,这是一个争议极大的位置,朝代更迭,多年来只有少部分贡献极大的女官受人尊敬,但更多的,便是饱受时人非议,受尽冷眼,吃力不讨好。

元问渠敬佩这样的女子,但世道如此,有些事情并不是凭他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女子在这个位置,诽谤、非议、冷待免不了都要遭受一遍。

“你可知道一旦你进了宫,造化如何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可想好了?”元问渠问。

“想好了,求先生成全。”

“好。”元问渠摸着手上的木制令牌,点头答应了。

虞罗衣一双眼似暗含星芒,跪在地上朝元问渠行了一个大礼。

在虞罗衣额头将要磕下去时,一个冰凉的物体忽然抵在她额前。

元问渠起身,拿着一个泛着凉意的茶杯抵在虞罗衣额头前免了虞罗衣的大礼:“不必如此,跪了这么久赶紧起来吧。”

元问渠声音轻缓柔和,虞罗衣听得却觉得有些热泪盈眶:“许先生,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