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的目光被虞渊后撤的举动刺了一下,温和的笑意一寸寸冷却下来。
“哐啷”
他再次向前一步,打破两个世界的镜面屏障: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想起一切对你没有好处?”
“为什么不一辈子待在昆山?”
“为什么不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
“为什么非要追寻过往的蛛丝马迹?”
“虞渊啊,为什么你要存在?”
他每多问一句,便朝虞渊逼近一步,最后一问咬牙切齿的疑问有如惊雷落下时,虞渊已与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却微微扭曲的脸面对着面。
虞渊看着他,记忆中那个在天谴临世的灼热夏夜将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哥哥,背着自己在战乱人间千里跋涉的哥哥的脸与眼前之人好像再也重合不起来,被抛弃于无人问津的角落模糊到褪色。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虞渊也问:“为什么?扶,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不想这样对你的。”
扶垂下眼睫,遮盖眸中所有情绪,他飞速打断虞渊的询问,语气激烈,
“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当一个无知无觉的普通人,我可以扛着神殿的压力,扛着所有人的期盼保护你的,我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让你一辈子安乐富足,无忧无虑,下一世亦是如此,永世不变。这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可你偏偏要想起来,你为什么非要想起来……”
他眸中逐渐染上疯狂,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也不知是在对虞渊说,还是对自己说。
“扶……”
虞渊心中涌起不祥预感,边后退边试图唤醒他的神智,而扶置若罔闻,仅一个心念,便让虞渊升起神魂受人禁锢之感。
他拼命挣扎,却连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扶一步步走近,将五指笼在他脸上。
“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走到这一步,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中却没有犹豫。
下一秒,世界一片漆黑,虞渊彻底失了意识。
扶像一只苍白的游魂般一点一点挪回光明处,冷眼看着昏迷的虞渊。自他归位后,光暗交界处无形的藩篱被重新筑起。
他尝试露出平常那般完美无瑕的笑容,几次牵动唇角肌肉无果后终于放弃。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永远不会改变。我没有错,是你犯了错,我只是,把一切扳回正轨罢了……”
他像是在对虞渊说,又像是努力说服自己。
光明之下,黑暗无所遁形,尽藏于他阴翳沉沉的双眼间。
一缕起自扶手中的无垠之风穿越半个人间,来到极北冰原时,便已被寒冷侵蚀了骨髓。
狂风夹杂雪粒,迎面一吹便教人脸上结出清冷霜花,一行人不眠不休跋涉几日后,已来到冰原上的战事频发之地。
苍穹之上,一只只羽翼如刀的墨羽雕盘旋巡弋,振翅疾飞时,朝雪原垂下阴影,宛若大团遮天蔽日的乌云。
驭雕巡逻的琅山弟子隔着漫天风雪瞥见底下顶风前行的黑点子,立即令墨羽雕俯冲下去查探,待看到是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后,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