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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布兜里掏出水果刀,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动手开始割。我恨不得它全留着,不管是大大咧咧地流血,还是腐烂流脓,它得永远留着,这是我哥给我盖的章。

刀锋划开皮肉,尖锐的疼痛快地我想哭。我将它一点点描摹加深,直到血又盈满了牙印子,在雪白的皮肉上留下美丽的红纹。低下头,吻上我肩头的伤,沾了一嘴甜腥味儿,我不是在自残,我是在和朱丘生,和我哥接吻。

火车票的终点写的是海市,一个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名字,全新的、陌生的,但这也没什么所谓。我迫不及待地逃离朱丘生,不让过去十五年的岁月摧残我的神经,但我又在生活的缝隙里乐此不疲地找他的影子,这是种让人疯癫的矛盾。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想我吗?有打电话吗?我开始后悔扔掉电话卡。但是如果没扔掉,朱丘生让我做他的伴郎,那要怎么办才好?

窗外的景物又匆匆惶惶地流过,我看着山川变成平原,奔流的渺远的河流弯折过大地。我最终还是走出了那片山,以一种河流浮尸的形式。

火车站人头攒动,有种过于热闹的汗臭味。我在大包小包的旅客中空着手,像个异类。坐公交车出了火车站的区域,视野突然开阔,灰色的高楼平地而起,夹着中间的街道,街上的人、车,都变成只有指头大的一点儿。来海市的人,先是“哇塞”一声,然后会陷入茫茫的疑惑里:这是哪啊?

无所谓的,反正哪儿对我都一样。

我找了家小破旅馆开始挺尸,从早上躺到晚。累了就睡会儿,不累就睁着眼,听着隔壁一对情侣“嗯嗯呀呀”的声音,他们“嗯呀”完了之后又开始吵架叫骂。

就算是小破旅馆,也是花钱的,海市的钱花得和流水一样。我心里觉得自己的肉身暂时还不能死,既然不能死,就得赚钱花。

不知道哪月哪日,我开始逛人才市场。

当时正值经济不景气,别说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就算是研究生博士都得裁员下岗,人才市场里都是些迷茫的求职者,岗位很少。后来政策调整,用投资来回拉带动经济,基建项目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