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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也能窥见国土之大,国情之复杂。

南方的夏天过于炎热,温度太高会把菌种杀死,不宜发酵;而冬天没有暖气又太冷,不过冷这件事好解决,往小棉被里塞一个热水袋,定期拿出来换,里头的温度就能刚刚好适宜发酵。

上游是茅台,下游望泸州,船过二郎滩,又该喝郎酒。从贵州遵义开始,沿赤水河两岸行走,神奇的“白酒经济带”引人瞩目。成就一坛好酒除了温度还有水源,这其中的讲究多了去了,今儿只说勉强沾一小边的米酒。

这活繁琐,为了家中老小一做就是许多年,等孩子长大了,吃惯了妈妈的酒酿,就不会喜欢外头的,于是手把手地学,学会了接过这根棒,传下去。

讲究的人家绝对不会用发酵粉,而是去附近酒厂买酵头,不用搅拌机,喜欢用酒瓶压成粉,问其中的讲究,只说我妈我外婆都是这么做的,应该自有他们的道理。

老太太眼睛不好,念初性子急,都不是能做精细活的人,楼上的老邻居年年都送一小盒酒酿,祖孙俩宝贝得不行,省了再省地吃,每吃一回都能高兴很久。

这东西要干净,发酵到一定程度就不能继续用小棉被包着,得舀出来搁冰箱里头降温。老邻居是个细致人,每回送汤圆都一定要搭上酒酿,用了一个四方的保鲜盒当容器,老太太拿回来当天就笑眯眯搁冰箱最里头,等着那天和她的妞妞一块吃。

春天里,河面解了冻,小鸟一早落在窗台吱吱叫,老虎能一屁股蹲厨房里盯小鸟盯很久。老太太用干净的小勺把酒酿舀出来,干湿各半,要有糯米也要有汁,里头的糯米都化了,白软软地讨人喜欢。

小锅烧水,水开先下汤圆,白色的是花生馅儿,绿色的是芝麻馅儿,把和面的水换成菠菜汁,好区分味道。老太太看不见,不知道拿的到底是什么馅儿,嘴里小声数着个数,她老了,还有病,不太能克化,吃五个尝尝鲜,他们家妞妞一口气能吃十五个,所以一共要数二十个小丸子。

数好了水也开了,老太太有生活智慧,拿手往锅上十公分处停一停,感觉到水汽往上冒就是水开了。她一个一个下汤圆,这其中的尺度真是拿捏得刚刚好,从背后看半点瞧不出是不方便的人。

不加盖,煮开两遍,把酒酿汁倒进锅里,搁点糖就成了。

那带着酒香的味道钻进外头两人鼻子里,念初先醒的,翻个身坐起来,乱着头发揉着眼睛喊奶奶,老太太在厨房笑着催:“赶紧起床,吃汤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