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伊莱抬起头,他毫不客气地靠紧克拉伦斯,理直气壮地要求道,“你扶我去。”
好吧,伊莱就是有这种上一刻成熟得过分、下一秒就幼稚得要命的能力的。
克拉伦斯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好。”
为了方便随时使用,在煤大量投入使用后克拉伦斯的工坊里的炉子几乎从不会有熄灭的时候,今天也不例外。
伊莱熟门熟路地从柜子的顶上翻出一个厚得要命的垫子放在离炉子很近的地方,又盘腿坐下,春末的夜晚还是有一点冷,煤带来的温度通过空气传递入伊莱的身体,甚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克拉伦斯坐在自己的工作台旁,隔着半个工坊问道:“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去棉花种植地?”
他最终还是没有忘记问这个问题。
伊莱单手撑着脸,打了个哈欠问:“你还记得关在弗瑞兹地下岩洞里的那批外来者吗?”
克拉伦斯当然记得。
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弗朗西斯就总是会迎来一些奇怪又狼狈的客人,一开始是一支乘着船试图从西部海岸线登陆的队伍,巡逻的护卫军明明多次警告他们一旦踏上弗朗西斯的领土就会被当作罪犯论处,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当时的队长不敢让他们进入弗朗西斯腹地,于是将他们就近关押在了弗瑞兹地下岩洞中。
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个临时的监狱会随着罪犯的增多逐渐完善扩大、直到伊莱上一次也就是救下詹妮弗之后与克拉伦斯提起他们,弗瑞兹地下岩洞旁甚至已经建起了容纳新外来者的木屋。
克拉伦斯记得那个时候弗瑞兹地下岩洞中关押的外来者也不过七十人,而据刚刚执行过一次押送外来者任务的大小姐所说,现在那里的外来者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也就是说,时间才过去了两三个月,弗朗西斯就收获了三十余名“自投罗网”的外来者。他们费尽心思来到弗朗西斯,然后找到巡逻队、护卫军、亲卫军或者行政署,表明自己是非|法入境,主动要求被关押。这种有些诡异的自觉让苦恼了很久要怎样将他们与正常来到弗朗西斯的外来者区分开的迪伦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
弗朗西斯过去一两百年在大陆上的代名词都是神明抛弃的蛮荒之地,自诩高它一等的人类与幻想种从来不愿踏足,极端者甚至宁愿绕路也不愿穿过弗朗西斯,就因为他们认为站立在弗朗西斯的土壤之上都是一种对神明的不敬。弗朗西斯特产商店能够带来的利益带来了商队,那么又是什么让这群迫不及待想要被关进监狱里的外来者生出了对抗信仰的勇气呢?
大家心中都有猜测,但谁也不知道个中事实,毕竟那群外来者不是扯天扯地说“我们向往弗朗西斯”就是嘴巴闭得比贝壳还紧。
“养他们花了不少金币呢。”伊莱意味深长地说,“弗朗西斯的领民都还在勤勤恳恳地劳作以养活自己,我们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养着这群不打招呼就来到别人家里的人呢?”
克拉伦斯猜自己大概知道伊莱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他的小伙伴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既然不愿意付出情报,那当然要干些活才行。”
第102章
就算天色已经很晚,伊莱依旧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留宿在洛浦庄园里。
名义上弗朗西斯的小少爷还在领主城堡里昏迷呢,虽然洛浦庄园的仆人微妙地像洛浦家族一样游离于某个中心之外、非常擅长沉默地作壁上观,但表面功夫总要做做的。
或许是因为刚刚和好,意义不太一样,克拉伦斯一路把伊莱送到了庄园门口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在敲他的铁。
“过段时间我应该就‘醒’了,”离开之前伊莱撩开车窗的帘子说,“期待和我一起创造工作岗位的日子吗?”
克拉伦斯想了想,真情实感地回答:“那我觉得你可以再睡会儿。”
“那可不行,”伊莱调皮地眨眨右眼,“我天生就是为了建设美好弗朗西斯而存在的。”
“作为我的朋友、弗朗西斯的一员,你也要支棱起来才行,克拉伦斯。”
伊莱的马车回到领主城堡的时候月亮已经正当空,银色流淌的月光从顶部撒下,整个领主城堡的顶部都被镀上了一层亮色的线条。
忠诚的米娜站立在城堡厚重的大门前,并在因为在马车上短暂地眯了一会儿而有些迷糊的伊莱抬步迈下马车时搭了把手。
“谢谢你,米娜。”
“我的荣幸。”
伊莱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从眯起的眼角沁出来。他眨了眨眼睛,在通往城堡主楼的石板路上看见了一盏盏燃起的、有玻璃罩子的灯。
它们被放置在比成年男人高一点的石柱上,远远望去就像在黑夜中飘浮的暖色星河。
这座城堡在等他回家,伊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