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活的浑浑噩噩的。人家上学我也上学,街道分配我去哪里工作我就去哪里工作。第一次谈恋爱就遇上了那个混账,莫名其妙结了婚,莫名其妙有了女儿。”

“我的人生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姆妈,求求你了,让我自己选一次。这一次哪怕前面是火坑,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跪着也会走完它的。”

巧娣妈抱着囡囡抬起头,泪水从老太太布满细纹的眼角留下,落进花白的鬓角里。

她放下囡囡,走到楼下厨房。

不一会儿她上来,手里端着一只粗苯的绿色钵斗。

巧娣认得,这是他们家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盐罐子。大姐迎弟曾经打趣说这个东西至少传了三代人,可能是他们杨家现在最值钱的一个古董了。这个老家伙就被放在杨家橱柜里头,和一堆锅盆碗盏为伍,谁也不曾多看一眼。

石库门一般来说白天都是不关门的,尤其是六七十年代,因为大家都穷,可以说是家家夜不闭户。邻居们可以从这家的后堂穿到那家的前厅,孩子们更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条条狭窄的弄堂中穿街走巷。

杨家放在柜橱里的麦芽糖,做好的虾酱、乃至从三林塘买的酱瓜都被曾经被人顺手牵羊,却从来没有人打过这个盐罐子的主意。

谁会打人盐罐子的主意?

“你过来,把门关上。”

巧娣妈说着,把钵头高高举起。

伴随着“哐啷”一声,陶制的钵头重重地落在水泥地上。

白色的盐巴纷纷扬扬四溅开来,深绿色的陶片碎成一瓣一瓣,在晶莹的白和深沉的绿之间,绽放出一片耀眼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