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天他突然上门?
匆匆赶到客厅,纪先生正坐在客厅等他来,几年不见,纪先生脸上又多了几道沟壑,但眼神依旧炯炯,见方廷玉来,他微微一笑:“廷玉,好久不见,你长高了许多。”
师生两个坐下来寒暄,向彼此诉说自己这些年的际遇。纪先生那年回乡安葬了父亲后,母亲执意要留他在老家,为他娶妻,让他为纪家开枝散叶。纪先生是个孝子,难违母命,就随她安排,娶了一个远亲的乡下女子,虽是盲婚哑嫁,但好在双方婚后倒也情投意合。婚后第二年一双龙凤胎出生,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纪先生也就暂时淡了外出闯荡的心思,在休宁找了份教职,一待就是这许多年。
说完了旧事,纪先生一手端着茶杯,盖子擦碰着杯沿,面上若有所思,半天,说:“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是跟你告别的,或者说……永别。”
方廷玉吓了一跳,站起身来:“发生什么事了?”
纪先生微笑:“你别慌,不是我发生了什么事,而是这个国家发生了什么事……国难当头,我这个教书先生是再也做不下去了,我打算上战场。你知道的,我原就是武人出身。”
是,初相识,纪先生就跟方廷玉说过他的来历,他出身云南讲武堂,曾经加入过蔡锷将军的滇军,随滇军北上护法;后来蔡锷将军去世,滇军内乱,纪先生不愿做军阀们争抢地盘、鱼肉百姓的工具,就索性离开,云游四方,也是因此,才成了方廷玉的西席。
现在国家危难,他这个老军人,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当年讲武堂的同窗和滇军的同袍,如今有不少还在扛枪,我写了信给当年最要好的一个,他如今已经做到师长,我这次上战场,就是去投奔他。
“战场凶险,人命贱如草芥,我此一去,做好了为国捐躯的打算。咱们师生两个,今日一别,未必还能再见。所以,我今天是专程来跟你告别的。”
他嘴里说着死生的大事,脸上却微微笑着,仿佛在谈论天气。
方廷玉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话也说完了,茶也已经饮尽了,到该分别的时刻了,方廷玉送纪先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