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辰光,无人登门,伙计们也去后面小憩,店里悄寂。祝青青正坐在高高的柜台后,歪着身子托着腮看报,一页页报纸掀过去,她的眼皮也跟着抬上抬下,却始终视站在柜台前的方廷玉为无物。
方廷玉站了小半刻钟,终于绷不住,喊她:“祝青青。”
祝青青终于出声,话里带着讽刺:“哟,少东家,稀客啊。”
她的眼皮子还是没有抬起来,但对方廷玉来说,这声含嘲带讽的“少东家”已经是个足够他就坡下驴的台阶。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柜台上,打开,拈出一片杏脯,涎着脸往祝青青嘴边送:“尝尝,老板说是今年新渍的。”
祝青青脸一偏,杏脯擦过嘴唇蹭到脸颊上,蹭出一行蜜渍,方廷玉忙用袖口给她擦,祝青青脸色一黑:“脏不脏哪?”
她推开方廷玉的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和菱花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地擦拭掉蜜渍。
方廷玉讪讪地伸手翻柜台上的报纸:《申报》《字林西报》《新民早报》《梦都报》……大大小小总有八九份,有新闻大报,也有花边小报,内容丰富,大到北方时局,小到电影上映,以至物价变动、房屋租赁、招聘求职、厂房转让……不一而足。
方廷玉问:“还以为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倒有大把时间看这些闲报纸。”
祝青青收起菱花镜,余光睨他一眼:“报纸闲不闲,全看读的人是谁,有的人能看出黄金屋千钟粟来,有的人就只能看见电影明星又和谁闹了花边新闻。”
方廷玉嗤笑:“你也别忙着嘲讽我,倒是说说,你从这里边看出什么黄金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