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所以。
祝青青把铜钱塞回去,系好盘扣:“这原本是个璎珞,赤金项圈配和田玉的长命锁,上面錾着我的生辰八字,是办满月酒那天外公送的。逃难路上,为了活下来,金和玉都拆下来典当了。典当的钱花到最后就剩下一枚铜钱,我没舍得再花,穿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当项链……这是我前十几年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富贵流云、锦绣化灰,那是她明媚的过往,那个只与诗酒繁花、舞榭歌台相关的过往。
“直到现在,我早晨醒过来,还会恍惚以为人在老家。直到睁开眼睛,看清楚挂在床上的粗布帐幔,不是鹅黄色的绣了暗纹的缎子,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想起离开家已经快一整年了。这里是徽州,不是北方;我是丫鬟,不是小姐;起床后不是去学校读书,而是去伺候老太太洗漱……有时候不甘心,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闭上眼睛再睁开,梦就醒了,但再睁开眼睛,还是得起床认命……
“所以啊,你对我很重要。
“这半年来我像只困兽,觉得这辈子已经完了。直到想到做学徒,才感觉看到了一线光;直到你答应帮我,才真觉得这线光后面真有一扇门……所以,你对我很重要。在这个陌生的徽州,你是我唯一的指靠。”
方廷玉愣怔地看着她,半晌,笑了。
他伸出拳头,郑重地对祝青青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去法国。”祝青青也伸出拳头,和他轻轻一击。
日子过得如流水一样快,六月初七就在眼前了。
寿宴前两天,方乃文到家。
老太太房里,老太太靠在榻上,祝青青侍立在老太太身边。大老爷和二老爷、二奶奶坐在椅子上,方廷玉垂着手站在他们面前,向父亲汇报自己这半年来的学习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