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用指腹轻轻摩裟杯口,由于不悦,神情便显而易见的阴沉下来,程赖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汗如雨下,只在心里止不住地懊悔为何要招惹这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从被抓来之后就提心吊胆,这会注意到坐在主位的医者面色不善,抬头冷冷扫了自己一眼,立刻吓的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来回轱辘着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和“求大人高抬贵手”。
不过若早知道是这种缘由,柳栐言何至于如此小心慎重,他无言以对地看着瘫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的程赖,越想越为先前猜测说有幕后势力而一心提防的自己感到尴尬,亏得他如临大敌,还提前把可能的情况全都考虑了一遍,结果居然这般莫名其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落在身上,便令他无故受到了牵连。
那会虽然已经入夜,但在花街附近玩乐的行人却不在少数,柳承午一边尾随一边判断,后见程赖贪图省事拐进了僻静的小路,便趁着这个时机果断出手,叫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街巷深处。
于是不管怎么想,柳栐言都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何况眼下线索已断,如若一味谨小慎微畏手畏脚,反倒会把自己困在原处,柳栐言见确实没有其它突破口,便决定主动出击,让柳承午直接找个机会把人给抓回来,准备当面审问个清楚。
更不要说这人与怀洛都算不得认识,皆是程赖自作多情,总在单方面纠缠而已,即便把怀洛本人放在这儿,也称不上一句亏欠风流,又遑论连着什么情债,能让他有那个胆子和底气雇人来报复。
程赖在这条街上人嫌狗厌,被指着鼻子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像这么文绉绉的威胁倒是第一次听到,然而对方虽然看起来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并非是玩笑,程赖惊惧地发现那名黑衣青年闻言立即有了动作,直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程赖其实并不怎么怕赌坊的管事,毕竟那些人的目的只有银子,在拖到最后期限之前,只要想办法弄到钱还掉赌债,哪怕只是先还其中的一部分,他们应该也会酌情通融,让程赖有个喘熄的机会,再往后拖延一些时日。
而眼前这位并非如此,即使对方始终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却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面对他的求饶不曾变过脸色,在给黑衣侍从下令时也没有丝毫犹豫,半点商量都不带的架势,显然是上来就准备动真格的,程赖被吓的整个人都打起哆嗦,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忽的在耳边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接着就从右上臂铺头盖脸地传来剧痛,瞬间疼的他连声都发不出来。
要说程赖平日里死乞白赖,但从来都是绕开那些有头有脸的富家权贵,于是至今便还算运气不错,没真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没成想今日倒阴沟里翻船,冲撞了个这么大的祖宗,程赖因为疼痛汗如雨下,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那冷面侍卫捏碎了骨头,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刚要从喉咙里头喊出动静,就又被狠力扼住了下颚,当即连嘴都合不拢,只能啊啊呜呜地任人宰割。
也是到了这会,程赖才隐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之所以能在同样的姿势下开口说话,竟是因为对方没用全力的缘故,程赖干瞪着眼睛急促喘气,后不知那青年又做了什么,一时居然连手脚都不能动弹,身不由己地咽了颗带着苦味的棕黑色药丸子下去。
柳承午确认程赖已将药丸咽下,便随手松开了支撑的力道,程赖四肢僵直使不上劲,自然因此重重摔在地上,他不清楚那药有什么用处,只觉得服下后断裂的臂骨愈发疼痛难忍,仿若有淬毒的虫蚁在撕扯啃咬,硬是令他煎熬的青筋暴起,却连翻滚嚎叫都做不到。
柳栐言本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手也废了药也喂了,便不再分出精力去管这痞子,他将壶中温热的清水倒在帕上,待一张帕子完全浸湿,才用力拧去里头的水,抬手招柳承午回来。
程赖被摁住时吓的涕泗横流,虽说柳承午捏他下巴未必有碰到,但柳栐言就是无端嫌脏,得亲自替这人弄干净了才肯作罢,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地擦,后来发觉对方似乎有些闷闷的,便仰起视线看他笑话,
“怎么了,还不解气?”
柳承午眉间紧皱,神色显见的阴郁晦沉,若非是在主人面前,几乎都要压不住自己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