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是大海上的浮木,是洪流中的稻草,是登上权力顶峰的通天之路。
也是堕落的泥沼,难明的长夜,和无休无止的斗争。
这一刻,凌先眠看着江秋凉,毫无征兆想起了镜子中的自己。
是的,他们是同一类人。
即使分隔这么多年,他们仍然变成了同一类人。
一起挣扎,彼此堕落,相互依偎。
凌先眠从未如此明晰地感受到一阵恶寒从自己脚底升起。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江秋凉在邀请。
“好。”
凌先眠没有任何犹豫,回答他。
江秋凉等到了他的回答,心满意足似的抽回手,他的指尖重新落回到电子屏幕边上,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前面已经给了足够多的信息……”江秋凉说道,“对他来说,前面哪些信息是真正有用的呢?”
“他提到最多的信息。”
“人鱼雕塑和海鸥。”
江秋凉不假思索道:“首尾呼应,他在开头提到了人鱼雕塑,在结局莫名其妙提到了神,在他的眼中,人鱼雕塑,或者人鱼,就是神。”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他不经意之间窥见了神明的身影,他信仰救他于水火的存在,最后又发现神从来没有爱过他,神救他是为了将他抛到另一个深渊,万劫不复。”
凌先眠问道:“但是,你觉得,关键不在过程,对吧?”
“对,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江秋凉的手指敲击出节奏,“他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你已经知道了。”
“他也知道,不过他没有明说。”江秋凉停顿了几秒,“结局很矛盾,也很残酷。就在他终于决心背弃自己曾经信仰的神明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注定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命运的黑色幽默。”
江秋凉的唇角略微有些弧度,不明显:“大概除了始作俑者,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个玩笑的。”
“也是。”凌先眠置身事外,悠悠点评道,“漠视的存在变成了信仰,当你精心搭建好最后一块理想的砖石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南柯一梦,一切回到了原点……很有意思,这足以使绝大多数人崩溃了。”
“你觉得他崩溃了吗?”
凌先眠没有给江秋凉明确的答案,而是反问他:“如果我给了你肯定的答案,是不是就会证明,他不过是沉默的大多数?”
江秋凉微微蹙眉。
“泯然众人是可能性非常大的,我们假定它的可能性有99.9%。”凌先眠语速放得很慢,“那剩下的0.1%呢?没有人能否认,它是存在的。”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江秋凉指尖的节奏慢了一拍。
他索性将手掌平摊,无奈道:“你的提示给的不能更加明显了。”
凌先眠笑起来:“我说过了,这个要看听者的悟性。”
“好,按照你的说法,他的结局是我之前说的,他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博得一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