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凌先眠在进入游戏后,第二次在江秋凉脸上看上这种神态。
第一次是在假面歌舞会,江秋凉弯腰去摸女房东鼓起的肚子,他知道女房东是个怪物,也知道女房东肚子里的不是什么正常生物,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就像是飞进火里的飞蛾,被火光照亮了翅膀的一角。
有一种人,他们被生活推进了深渊,苦难消磨了生的意识,他们在浴火中复活,成为了一种非人的存在,这让他们在遇到某些事情时,保持着不被旁人所理解的冷静。
或者说,是冷漠。
他们被大多数口中,是缺失情感的恶魔,但这不代表着,他们在个别人眼中,不可能成神。
江秋凉的身影映在凌先眠眼底。
像是神殿里伸手不可及的神明。
凌先眠问:“即使以你现在职业的立场,你也这么觉得?”
“这和职业有什么关系?”江秋凉反问,“是三观塑造职业,又不是职业塑造三观,如果换一个职业就换一个三观,这个人难道不是个人意志不够坚定吗?”
凌先眠听着。
“即使我现在的角色是教书育人,我的任务也只是教授他们当下正确的理论,”江秋凉继续道,“以数学为例,一道题可以有很多种解法,条条大路通罗马,没有必要去框定一条所谓正确的最短路径。可能你以为的最优解,对别人来说不是。长者该做的不是指路,而是引导他们勇于出发。”
地下室的物件触手冰凉,积了很厚的灰。
江秋凉的话落下,扬起了一片细小的灰:“如果没有出发的勇气,指路完全没有意义可言。”
凌先眠接道:“太多人忽略这一点了。”
地下室的陈设很旧,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家具的做工是好的,就是样式老了些。
这里,和江秋凉记忆画面中的完全一模一样。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陈设,完全是按照江秋凉记忆中最恐惧的深处,那间地下室重现的。
江秋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下室,神态淡淡的,即使是凌先眠也没有办法从现在的他眼中分解出哪怕一丝情绪的蛛丝马迹。
“你已经从他思想的禁锢中走出来了。”凌先眠说。
江秋凉的手搭在那张记忆中书桌上,经年的灰尘在他的指尖留下了痕迹,类似于伤口结痂后的血块。
他拉开抽屉,画面和记忆中重合在一起,如此暴力地冲入了他的视网膜。
“你觉得我走出来了?”
江秋凉随手拿起手.枪,因为放在抽屉里的缘故,这把美国M1911A1式手.枪看上去和记忆中的一样新。
他的指腹抵在枪口上,一片冰冷,他很短暂地闭上眼,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江侦仲拿这把枪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血腥味,红酒味,玻璃碎片,地下室,黑夜。
这些他以为已经遗忘的过往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深刻在他的骨髓上,带着呼吸特有的温度,随着心脏跳动。
凌先眠挑眉,似乎好奇于他的否认。
江秋凉睁开眼,把手.枪放回到抽屉里,位置和拿出时分毫不差:“我从未这样觉得。”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私人收藏的刀具,冷兵器比□□其实更有威慑力,任何生物,或许对□□缺乏认知,不会产生恐惧,但是冷兵器不会,锋利的刀剑会唤起灵魂深处的,远古的恐惧。
江秋凉突然说了一句话,音质听起来和刃口一样冰凉。
“这里的摆设和我记忆中的画面有细微的区别,”江秋凉微微眯起眼,“恐怕不是意外吧,凌大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