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彻底的黑暗。
这种纯粹的黑是一把绝妙的双刃剑,胆小的人读出了恐惧,勇敢者沉入了深渊,迷途者寻觅到了归去的灯塔,穿越沙漠的游人迷失在海市蜃楼的幻境里。
纳喀索斯低下头,窥见了自己的水中倒影。
江秋凉在等待。
等待一片树叶落在了湖面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模糊了纳喀索斯的倒影。
雨水拍打玻璃的轻响逐渐远去,死寂像是粘稠的裹尸布,覆盖在哈代庄园的上空。呼吸开始变得凝滞,空气中的花香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状的气味,幽幽的,仿佛长满毛的蜘蛛从密布的丛林里爬来。
终于,一声悠扬的琴声划破了寂静——
《梦中的婚礼》。
江秋凉闭着眼睛,眼前的画面却开始清晰。
哈代庄园哥特式的大门被推开了,很多人涌入到了花园里。他们寻着乐声,一路欢声笑语,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
“别过来,撒旦会在午夜十二点开启杀戮。”
江秋凉听到了一声很轻的人声,隔得很近,宛若就在耳边。
只有他听见了。
人潮涌了过来,门被推开,一阵风吹了进来,微风吹拂耳侧的长发。
娇嫩的鲜花,炫目的珠宝,华贵的衣裙。
陌生的事物毫无防备冲进了冷清的哈代庄园,每个角落都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江秋凉的视线一路顺着红地毯蜿蜒而上,哈代庄园所有的装饰都焕然一新。墙壁上的砖石擦得锃亮,两旁的巨型花瓶里摆放着娇艳欲滴的百合,长凳上铺着柔软的皮毛,然后是亮闪闪的台阶……
亮闪闪的台阶?
江秋凉的视线微一凝滞,台阶上赫然散乱着一双断了根的水晶高跟鞋,这和精致的场景格格不入,让人想起了落荒而逃的灰姑娘卡在台阶上的水晶鞋。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没有注意到它们,包括高台之上的新郎。
新郎背对着江秋凉,栗色的卷发在风中微微起伏。
他没有看向涌入的不速之客,而是凝视着他身前的雕塑。
午后的阳光从玫瑰窗外照射进来,七彩的颜色照在雕塑上,给纯白的雕塑镀上了一层浑然天成的颜料。
雕塑被新郎挡住了大半,江秋凉只能看见一抹艳丽的红光划过雕塑的颈侧,锋利的像是匕首刺破雪白的肌肤,有着触目惊心的美感。
江秋凉的目光不自觉被这座雕塑攫取。
很普通的大理石雕像,雕刻却很精致,连衣服的褶皱都做到了近乎病态的一丝不苟。仿佛下一秒,雕塑里的人就会挣脱时间的桎梏,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少女挽起自己卷曲的长发,凸出的蝴蝶骨微张,整个人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她侧着脸,五官轮廓恬静美好,脸颊上却有一道将干未干的泪痕。
这张脸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会走向我的命运,”声音又一次响起,“就像是走向死亡。”
一个苍白的身影避开人群,踩着鲜红的地毯,走向高台。
纤细的脚踝不堪一握,刺目的红更加衬托出了肤色的白皙,新娘提着自己拖地的雪白长裙,光着脚走向了自己新郎。
她的手指很细,每一根手指上都佩戴着宝石戒指,一晃眼过去堪称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