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建筑物隐隐传来洗漱的水声和拖鞋趿拉的轻响,江秋凉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屋内的动静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沉寂。
江秋凉很有耐心地又敲了敲门,既然屋内的动静在敲门声响起之后消失,那就意味着屋内有个活人,还是个耳朵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活人。
抵触心理……小问题,大不了就破门而入,这里又不是现实社会,可没这么多非法侵入住宅罪的条条框框。
“有人吗?”
江秋凉试着喊了一声,他肯定屋里的人一定听到了,而且说不定正在用猫眼偷偷观察他。
敲了三四下,江秋凉的耐心逐渐告罄,他偏过头,正想要再敲一次门试试运气,就在他头转过去的那一瞬之间,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个细节撞入了他的眼底。
江秋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维持着叩动的姿势,凑近过去看。
建筑与建筑之间的交界处,不同于外墙皮浓烈的色彩,交界处的颜色是不显眼的灰色,灰色的墙上覆盖着很多的蚂蚁,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有更多的蚂蚁覆盖上来,不知道是被甜食还是别的什么气味吸引。
墙皮是灰色的,蚂蚁又是那样的小,月光浅浅泼洒下来,轻易掩盖出了这一处的秘密活动。
或者不止一处……
江秋凉又去看不远处,一、二、三……
每两栋建筑之间都有灰色衔接,灰色地带上都匍匐着数不清的蚂蚁,它们以相同的姿势,相同的速度,向着相同的方向靠拢。
肯定有什么寓意。
江秋凉在近处端详了一会,除了因为蚂蚁的爬动和重叠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以外一无所获,看久了还容易产生一种自己身上也正有蚂蚁在爬的错觉。他怎么看怎么诡异,默默退后了两步继续观察。
这一退之下,原本散乱的点在眼前凑成了一幅具象化的画面,江秋凉顿时明白过来,这和凑近看电视机只能看见几个像素点,而退后才能看到完整画面是一个道理。
灰色象征着天空和地面,蚂蚁组成了一座桥的形状,越来越多的蚂蚁在桥柱上攀附,模仿着桥下被水流冲过来的怪物。
不会是巧合吧……
江秋凉很快消除了自己的想法,这根本不是巧合,他在昨晚根据水流的大小推测过怪物聚集的速度,对桥梁高度和增速有印象,尽管灰墙上的空间有限,根本没有办法走到一比一的还原,但是这些蚂蚁确实是在等比例递增。
这就像是盛大的实时直播,计算着死亡的倒计时。
夏天离去留下的风谈不上凉爽,秋意将至未至,江秋凉却觉得有一股风从远方吹来,裹挟着海水的咸腥味。
江秋凉移开视线,正当他刚想喘一口的时候,刚才被他敲过门的猫眼处,原本模糊的猫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一眨不眨,布满了血丝的眼珠。
眼珠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已经盯了多久,边缘处看上去已经有了干涩的磨砂质感。
江秋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腰上碰到了什么阻碍。江秋凉转过头,发现凌先眠站在自己的身侧,一只手臂挡住了他退后的路,而离他的脚后跟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有一处因为地势起伏而设置的台阶。
“多谢。”
江秋凉匆忙到了句谢,很奇怪,在和凌先眠相处的这几个小时里面,他发现凌先眠和自己脑海中最初架构出来的那个嗜血冷漠的天才设计师有很大的不同,尽管没说几句话,没干什么事,却总给人一种趋近于记忆而非现实的错觉。
可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您好,加油站是在哪个方向?”
江秋凉问那个眼珠,眼珠盯着他,过了五秒钟,平静地移动向了一个方向。
“祝你好运,异乡人。”
屋内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呢喃。
猫眼处一黑,啪的一下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