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凉几乎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画的。
大片的色块交叠在一起,像是没有任何确切的意义,黑色边上是棕色,缓缓上升成橙色,再到绿色,绿色被水冲得浅淡,浮起一层金色,而后是浅蓝到纯白。
没有规律,色彩很杂乱。
中间是一块刻意留出的空白,像是一个月牙。
第一眼看不出所以然,第二眼也……
江秋凉抬眼看看竖着的两幅作品,再看看手里的画作,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相比于惊愕,更像是一种想要抓住东西,却只抓住了虚无的无力。
“阿兰先生,您不用安慰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幅画表达了什么。”
诺埃尔露出了一个苦笑,他攥着自己的袖子,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不是你的错,诺埃尔……”江秋凉试图寻找合适的措辞,张了张口又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既然不能改变,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画架搁着空白的画布,阳光泼洒在画作上,如同沉默叹息的栖息。
“我会停笔几天,”诺埃尔的视线落在光影交错处,“我一辈子都在等待,等待一幅我自己满意的画作,这将终其一生,或者一生也等不到。”
诺埃尔走远。
江秋凉站在门口,室内比初见时空旷了许多,一幅幅的缺乏灵魂的画作沉默注视着他,空白的画布不知何时才能添上第一抹色彩。
他重新看向那幅没有意义的画作。
那幅画作现在离他很远,隔了整整一个房间的距离,呼吸声却依旧清晰。
一粒浮尘落在了空白的月牙上,江秋凉搭在把手的手指突然抖动了一下。
他看懂了这幅画!
诺埃尔把画递给他的时候,角度根本就是错误的。
江秋凉快走几步,把整幅画转了个九十度,迅速后退到门口。
画,在摆放到正确位置的瞬间动了。
扭曲崩塌的色调融合成了意想不到的模样。
明亮到黑暗,天堂到地狱,一个雪白的躯体失去了所有的思维,正从万丈光芒落入无底深渊。
其实他从第一眼就看懂了。
没有意义,才是这副画作最大的意义。
“阿兰先生,你知道吗?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的界限并不分明。”
诺埃尔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出现在了江秋凉的身后,他的声音像是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掺杂着很重的杂音,如同深渊里逃出来的恶魔。他的手搭在江秋凉的肩膀上,衣服很薄,江秋凉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透过布料渗透骨肉。
江秋凉转过头,看到诺埃尔近在咫尺的脸,极度的喜悦和极度的悲凉在他的眼中交织,最后只是化作一滴泪,从他的左眼滑出。
“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的生命,都禁锢在了画布上。”诺埃尔问,“被困住的究竟是它们,还是我呢?”
第24章 易碎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