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厌恶他与生俱来拥有的一切,包括这具躯体,里面流淌着一个罪人的血。
第二步,洗浴。
一盆温水当头浇下。兵士们似乎怜惜他是女人,还受了伤,取雪融水后还多在火上加热了一会儿。可这丝温暖转瞬即逝,他全身毛孔都奋力张开,争先恐后地挽留这一点点温度。尝过暖意,帘外不断吹入的冷气就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段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鬓角的一缕发丝结了冰碴。
他想起离开雾隐镇的前一个夜晚。他躺在客栈冷硬的地板上,刚要入梦,却被谢玉台移到床榻。虽然背后有寒风不断袭来,怀抱里却是暖的。
谢玉台的身体,温暖而炙热。
他幼年时也曾睡在母亲的怀里。然而蛇类天生冷血,即便化作人形,温度也比常人稍低些许。母亲又对他有些疏离,总也不肯紧紧地抱住他。那些没有月亮的夜晚里,身前身后一直都是冷的。
谢玉台第一次让他知道,相拥而眠的美好。
该死,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人。
段冷在黑暗中攥紧拳头。第二盆半凉的水浇下,第三盆、第四盆……七盆雪水淋于身,鲜血和泥污都在凛冽的冲刷下流尽了。
仿佛这样就干干净净。
第三步,拭水。
“自己擦吧,我们可没耐心伺候你。”
兵士抛来一条干燥的棉巾。段冷接过,从头到脚,一寸寸拭干身上的水迹。他拢起如瀑的墨发,两只手向着相反的方向拧劲,沥出其中的水分。
他用半湿的棉巾擦着头发,但在这样的寒冷又潮湿的环境中,几欲结冰的头发不可能被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