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臻就站在树下,漆树靠近地面的树干上有好几道平整的伤痕,是往年割漆时留下的印记。仰头往上看,漆树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几乎爬到了顶端的汉子成了一个模糊的点,简臻根本瞧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他在一处停留一会儿,又继续往树上绑木棒,继续往上攀登。耀眼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漏到汉子身上,成一个个光斑,却丝毫没有突显他的存在,他仿佛要与树木融为一体了。
等了十多分钟,那汉子动作利索地下了树,又马不停蹄地到三四米外的另一棵漆树,重复方才爬树割漆的动作。
廖牧到他身边,指着他手里装漆的桶子同简臻说:“过来看看刚采下的大漆。”
那瘦长的桶子看形状像是竹筒,但看颜色看不出来竹子的痕迹,通体漆黑。
简臻认得那黑色,知道竹筒已经彻底被大漆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汉子在百忙之中将手里的竹筒伸到简臻面前,简臻探头往里看,漆液躺在桶底,是一团暗沉的液体,浑身语焉不详的颜色。
“这么快就氧化了。”简臻喃喃道。
廖牧说:“是呀,能看到乳白色的大漆的,几乎都是割漆工人。”
汉子又往树上攀登,简臻注视着他的身影,问廖牧:“每一棵漆树都要这么爬上去割漆吧?”
“对,他们在割漆的季节要爬遍山里的每一棵漆树,‘百里千刀一斤漆’这句话形容的就是割漆工人的艰苦,所以我才说他们是靠体力活来挣外快。”
廖牧又告诉简臻:“在我祖父和我父亲的那个年代,乱得很,他们生怕这些割漆工被时局卷跑不再采漆了,所以老是过来看他们,给他们塞点钱,送点吃的喝的,请工人们坚持下去,甚至是求工人们别丢掉这项工作。我和哥哥弟弟都曾跟着父亲来过多次,跟这里所有的割漆工人和他们的一大家子都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