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叶和庚柔正抽出笋席去卷尸体,听了这话,身形不自主地晃了晃。
姐弟俩谁也不愿放进去,互相推搡着,差些又要吵起嘴来。
最后李及双义不容辞地接了过来,塞进了德姜的手中。
“拿好了,看清自己做的是善事还是恶事,别做有眼无珠之人。”她说罢,夹起笋席一角,盖住了德姜的脸。
沿着洞道下山,一路都是二足蟾的尸体,歪七竖八地倒着,它们的血是红中带黑的,举目望去,像是一副乱笔挥就的水墨鬼画,夹在唐传奇散乱的书页中。
她去看了一眼地窟内关着的伥人,的确如庚柔所说,哀鸿遍野。
以前她听到的伥人声音如恶犬袭人前先从喉腹中滚动出恶音,但现在,地下的声音是毫无遮挡的宣泄,绵延不绝、不死不休。
她甚至在哭嚎中听到了人声,像是“救命”,又像是“死去”,可用眼去细细分辨时,却瞧不出当中还有活人的样子。
幻海里的无名山火,佛经中的无间地狱,也没有眼前这般骇人。
沈无淹不得不把她从那仿佛蛊惑人心的洞口边上拉走,告诉她那里面全是伥人,已无药可救,无法可救了。
出来见得宽阔的天光时,她周身都如同阳炎淋着霜雪,又冻又热,而这座高山,好像跟来时没有两样。
当时山上也布满风干的残肢断臂,现在多了零零落落的二足蟾,遥遥看去,这挖空的大山像是一座站起来的乱坟岗,毫无保留地向人间展示身上的惨剧。
那樽巨大的云雷鼎缸冒着滚滚的热气,像是装着一轮困在瓮中,挣扎不出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