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师者如父母,自有记忆以来,师尊却更像把她当做趁手的武器在雕琢。
师尊规训她不可动情,不可增生妄念,不可逾矩。常忆只会说是,只会遵循。所以她也不妄想师尊来救自己。
月亮冷清清的挂在天上,常忆兀地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出神。一点凉风吹过衣襟,耳边传来泠泠水声。常忆晃了晃身体,低下头,摸去额角的冷汗。
已经逃出很远,天演墟的人即便想追也难了。原本天演墟在她身上落了追灵诀,那个放她走的女修为常忆解了,又说会为她善后。
常忆捏起衣摆,堆在腿前,掬起一捧水洗脸。步入深秋后,山间的溪水太凉,冻得常忆打了个寒颤。她嗅到一点追踪术的气息,干脆跳入小溪,冲了个一干二净。
现下,脑子里越是清醒,越不知该往哪里去。照师尊的话来说,她已经受天演墟的人教化,不可再回到丹鹤坞。
也是因为几天前师尊亮明了态度,天演墟的人才敢废除常忆一身灵力,又剖去她的灵根。现在的她,从头到尾搜不出一点修士的气息。
若是放走她的人来晚一天,或许天演墟还要把常忆的骨头也剖下来炼化。毕竟她苦修多年,灵骨里积蓄的修为谁得去不是天降的馅饼?
想到这里,常忆又记起那个女修来。
她看起来修为不高不低,堪堪算个中庸水平。能放走她,又瞒过值守弟子,想必在宗门内人缘极好,又有一点人脉。既然如此,何必要帮一个人质。
难道污浊不堪的仙门里还有个坚守正道的弟子,看不惯她被虐待如此么。
常忆连嗤笑都做不出来。她或许曾有过年轻气盛,现在只剩麻木不仁,不会对任何现象不满,不会斥责嘲笑任何人。连最基本的情绪也感知不到,像是一片正在被沼泽吞噬的荒草地。
倘若真心相帮,留下个追踪术又是何意?又或者,那个女修想要常忆为她办事。
常忆发觉另寻出路的苗头,心上却无波澜。师尊曾告诫她一视同仁,因此她看谁都一般无二。在归属这个主题上,常忆无师自通地认为:替谁办事不是出生入死,她并不觉得算是背叛。
当时在天演墟,若是他们指示常忆去偷魔王之子,兴许她也会同意。
可惜她不掺和任何纷争,天演墟也一心以为她相当忠烈,不加过问便直接物尽其用,把她的灵根剖去、灵力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