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许忱未着一件外衣就开了房门,寒风裹挟着管家脱口而出的事实,无情而残忍地冲散了许忱身上剩余的一点暖意。
许忱已经看不清一路上迎上来几个许宅仆人,也不知道谁何时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只因许忱听到消息后,连鞋袜都没穿就跑到了许宅大堂中。
大堂中摆着三幅盖着白布的尸裹。
是今日一早,随许景恒去给王侍中母亲贺寿的车夫回来了。一起回来的是许景恒、许父。许大娘子三人的尸首。
寿宴地点在江南战线前沿,三人因战事波及而亡。马夫趁着混乱又幸好还有马车,脚程稍快,才从前线带回三人尸首,一连马不停蹄赶了两天才到。
许忱怔怔地站着,好一会才跪在三人面前。似乎是要确认事实一般,逐一掀开了三人的白布查看。许忱此时脸上已几乎不见血色,缓缓开口,声音无力但还算平稳:“陈伯劳烦”
管家:“二少爷,老奴明白,操持丧事就交给老奴安排就好了。二少爷,你保重,节哀啊”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许忱一身孝服,头戴额巾,跪在三台棺椁前守灵。烧着黄纸,火光中的许忱面无表情,像是个玉雕的人像,只木然地看着这火焰吞噬。
许忱只觉得心中一腔愤恨都成空,空落落只得了一地黄纸。许忱掰碎了灰烬细细琢磨,却发现,原本年幼时的隐忍蛰伏,年少时的愤恨离家,再到后来,看着辽城商行在自己手里日益壮大,想着一日回临州的扬眉解气诸多种种,不甘与不平,愤恨与委屈,都如同这火焰一样,挣扎跳跃后,一朝熄灭,连最后一点余温也稍纵即逝,在冬夜里一阵夜风袭来后,还能留下什么?
偌大的灵堂里,许忱孤身一人,慢慢地弯下了脊背,双手捂上了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