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从前,招娣可能还会担忧一下,为她们打抱不平。可是现在,她完全想清楚了,这些身后的虚名有什么重要呢,她们听不到,看不见。

她们正走在明亮宽敞的,芳香扑鼻的自由的路上,身后的蝼蚁也只能够诋毁。

这是这个村的人,往后最能接近她们的方式了。总要给他们污蔑的自由。

招娣坐在炕上,给自己和焦老婶分别倒了一杯高粱酒,抱着条腿乐得开怀。

焦老婶终究是护下了招娣。但她也在这场风波过去之后,像一根烧到见底的蜡烛,快速地衰弱下去。招娣承了她的很多恩情,也就把她接过来老董家照顾,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临死前她拉着招娣的手,浑浊地几乎散开的眼瞳没有焦距,但仍然找寻着招娣的方向。

“你说什么?我听着呢。”

“你做成了……我没成……”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招娣听不真切,只能勉强对出几个词来。

“下辈子……不做女。”她说出了最后一个字,就这样咽了气。

招娣愣住了。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打她长大一些之后,焦老婶对她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招娣确实和这个村里的女人不一样。她想要自由,想要自救,想要逃离。也许焦老婶年轻的时候也像招娣这样,但却最终在漫长的岁月中磋磨了时光,看遍一个又一个愚昧的、屈辱的、麻木的灵魂。

招娣想,她大概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也会成为另一个焦老婶,也许人们叫她王老婶,又或者是董老婶。

她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