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出他的执拗,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他眼里的倔强他一瞄便知晓有几分。“你不可能凡事都亲自出来解释,那样太费心力,也折损你储君的身份。”他放下手中的笔,手指向外指去,冷言道:“其实,没有人会想听你说了什么,他们只在意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可以为他们所用。作为储君,你的心性还需磨炼。”
所以,做君主就不能有感情,对吗?淳勉不同意,他蹙眉深想,只觉那仅仅只是他父皇的为君之道,他可以做得与之不同,只要他花心思去寻觅和钻研。他想,一个没有心的君主是不能给黎民苍生带来福报的。
“别总是觉得你可以做得比朕好,也别总是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皇帝见太子沉默,他清楚对方是不服气。他看不惯淳勉的心气,便故意嘲讽说:“你还是太幼稚,目光也十足短浅。”
果然,还是逃不过父亲的指责。淳勉的心坠了又坠,可又知被父亲看低是常态。并且,今日父亲也只是说了他两句,其实无关痛痒。心中虽有怨,他还是选择听话应下,只当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换不得父亲的一句关切与夸奖。
“你该选太子妃了吧。”皇帝看淳勉听话,他将今日要说的讲予他听:“不知你母后可有为你选几个,你自己平日里若是有看得上的也可与朕说。”也许是知道儿子的心思,他便又添了一句:“朕知道你喜欢你藏在东宫的那个女人,但她不配做太子妃,只能做你的宠妾。”
如果要让王佳佳做宠妾,淳勉不想她吃这份委屈,而他亦然也不想委屈自己。他知皇帝要的是家国体面,但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敢当面忤逆,他只能借口推辞说:“儿臣才刚刚及冠,婚姻大事还没有细想。更何况,靖王被赐婚在儿臣之前。儿臣心想应该让弟弟先成家,这样他便才可安心前往藩地,做藩王。”
到底要不要给靖王立藩?这个问题,显然皇帝有他自己的考量,不需要淳勉来催促。故而,当听见儿子提及‘藩王’二字之时,他表现出了不耐,道:“你弟弟淳勤去藩地的事儿朕还在考虑,你别太着急,注意‘兄弟友恭’。”
世人皆知‘强扭的瓜不甜’,强摆在一起的兄弟自然也做不成兄弟。淳勉明白,他与靖王不过是表面兄弟,实则是你死我活。他自问,储君之位他不会让出,所以靖王就必须尽快立藩。
此刻,皇帝的犹豫与回避让他觉得东宫与靖王的对立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会将现有的王权置于最安全的位置上。只有姜氏与赵氏持续地斗下去,皇帝的位置才会被永远拥护。这,是一种平衡。
淳勉要做这场平衡中的牺牲者吗?他要保全他父皇的帝位从而任由靖王压着自己吗?这,是对他权欲的考验。
给不出答案的他,只能回应:“父皇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儿臣就此告退。”他便叩首跪拜,一如既往地恭敬。
上海,徐汇某商务ktv,晚上8点。
王佳佳坐在沙发上,昏暗里夹杂着彩色的灯光,像是胡乱挥洒的笔墨,正对着她的面孔肆意挥扫。刺眼的感觉令她不得不抬手阻挡不适,她看着拿着酒瓶招呼众人的刘江海,她厌恶,觉得恶心。
“佳佳,你去给客户敬一杯酒。”刘江海摇晃着酒瓶向王佳佳走去。同时,他眼神瞥向摆在她桌前的空酒杯,歪头问道:“酒杯里的酒呢?你没酒怎么和人家赔罪道歉?”
所谓的客户就是昨晚9点打王佳佳电话没有打通的那个人。王佳佳看着对方一脸的斯文,无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好像是一个读书人似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读书人,他一杯接着一杯,欲拒还迎的言辞与他推杯换盏的手势十足地不匹配。
刘江海给王佳佳把酒杯倒满,他强塞倒了酒的杯子到她的手中,语气半是威胁地说:“去敬酒,让人家看看你的诚意。”
王佳佳没有谄媚的经验,以她的家庭出身而言,她根本就没有参加这种活动的‘资格’。当然,她不会因为今天有‘资格’参加而觉得自己在大城市里出息了,她只会觉得厌烦,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刘经理,我们和佳佳是一个设计组的,我们一起吧。”程思思拉着老李赶忙凑过来,他们手中都拿着酒杯,打算与王佳佳共进退。他们很清楚,刘江海就是要折腾王佳佳,要打破她的清高,将她的道德感一再降低。所以,不等刘江海应答,他们便一左一右地拥着王佳佳往客户那边走去。
这是一场‘战斗’。他们三个在这个魔幻又现实的世界里,用相互取暖的方式将彼此的底线牢牢地守住。也许他们都很幼稚,也或许这就是一场戏,但即便如此,做人还是要对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