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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既然他都懂,那为什么他要让这个家散了呢?钱青心想,他这番话说得真是讽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口的。难道不会在说的时候想到自己,觉得羞耻难当吗?

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杨奇笑了笑,他明白钱青爸爸可能是在提醒他,让他千万不要对她女儿不好。或者,他在说,不要做成他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伯父放心,家庭肯定是第一位的,我心里有数。”杨奇肯定地回应他未来的老丈人。

初次见面,钱青爸爸不好说太多重话。不过,杨奇现在的表现在他看来是还不错的。他也算是阅人无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感觉他不会差。“我相信钱青看人的眼光,你会对她好的。”

“爸爸!你好了没有!妈妈给我打手表电话了!”车子里的小男孩又探出了脑袋。也许是被催烦了,他扯着嗓子,不耐烦地冲着车外的老父亲大吼,并且把他背后的母亲也给报了出来。

原本应该是父慈女孝的画面,这会儿又被打破了。

杨奇注意到钱青的爸爸很尴尬,想回头又担心在他的面前失去颜面和尊严,不想回头,又担心小儿子还会说什么。别扭又窘迫,着急又上火,两个家庭的拉扯让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陷入了疲惫之中。

算了,给长辈留点儿颜面和尊严吧。杨奇弯腰提起地上的东西,装作没听到也没有看到一般,他热络地和钱青爸爸说:“东西我来提,伯父的心意我帮您给带上去。”他含糊地说,不打算说明他是否会和钱青妈妈讲。但是,成年人之间是有默契的,他相信钱青爸爸能听懂。

能做到这样就算是很不错了,钱青爸爸头一次觉得自己能稍稍保存一些脸面。“好,谢谢小杨啊,辛苦了。”他亲昵地称呼杨奇为‘小杨’,算是给予了对方肯定的意思。

“伯父路上开车小心。”杨奇把东西都提在自己手上,目送钱青爸爸离开。并且,在对方转身之际,他添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钱青有多少年没有和他说过这句话了?父亲离开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眶刹那就是一股酸涩和湿润浸透了眼球表面。一声轻轻的‘新年快乐’他无法从哽咽的喉头吐露出来,不想让子女看见他现在状态,他背着他们挥手,示意听到了。

当奥迪车开走,汽车尾气消失在冬日的寒风中后,钱青突然与陪在她身旁的人说:“杨奇,你真煽情。”

酸涩的人何止是她的父亲,还有她。她不仅仅是很多年都没有说过新年快乐这句话,她已经有很多个除夕没有让她的父亲高兴地离开了。是她错了吗?可能,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人始终是那边的人。

她需要一点时间,杨奇没有催她上楼,就是安静地陪着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她对他的吐槽,他故意逗乐说:“我哪里煽情了?我可学不来这种事儿。”

这需要学吗?杨奇不觉得,因为这是人性至善呀。

不同于现代人的人之初性本恶的理念,经历过黑暗时代的他依旧还对生活保持着积极和热忱。也许,这是他吸引钱青的一个方面吧。

钱青喜欢他的聪明和细心,还有能用真诚来伪装他圆滑市侩的能力。“是,你哪里懂这些。”她轻声哼笑,故意嘲讽他。也许,她嘲讽的是她自己。

“走吧,上楼去。”杨奇看她状态恢复了,便就叫她回家。跺了跺脚,他说:“锅上还炖着鸡汤呢,不能让妈一直看着吧。再说,外头挺冷的。”

钱青转头看他,瞧见他手上提满了东西。她伸出手,说:“我提一部分吧。”

“不用,我来。”杨奇拒绝她,并且让她往前走,“你帮我去按电梯吧,你方便点。”

钱青听他的,她走在他的前面去到电梯间,然后帮他按下向上的电梯按钮。

“那个小孩是我爸和新老婆生的。”她站在电梯门口,在等待期间突然和杨奇说起了那个她从不承认的小男孩。

如果她不说,杨奇是不会和她就这个话题多说一句的。因为,他觉得这是她受到的伤害,他不能轻易去揭开她藏起来的伤疤。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他朋友的孩子。”他扯谎胡乱回应,尊重她的情绪。

钱青歪头看他,而后噗嗤笑出来。“哈,你的演技也有烂的时候呀。”她想说,他在想什么她知道。

杨奇唇角翘起,他对上她的视线,抿唇浅笑,不作回应。

“我爸的面相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忠厚老实?”也许是找到了可以说的人,钱青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终于是决堤而出。不用杨奇回答,她讽刺地继续说:“他和他的秘书保持了十多年的地下情,在我大二那年他和我妈的婚姻彻底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