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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是这个道理,洪贤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能保住自己就算是不错了。“张有年那边我管着,你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别到时候我这里没问题了,你倒是出了纰漏。”他口气似是警告,在她耳边提醒说:“别忘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翻了,就一起下去喂鱼。”

阴森森的威胁让听的人汗毛都立起来了,商彤霁感觉自己整个头从耳朵开始发木发麻。她抬眼目光对上洪贤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别的,只是看了这一眼后,便淌着水往外走。她满脑子就只想离开,完全不想和这群老妖怪们斗法玩游戏,因为她担心自己会作死。

教学楼里寒气逼人,教学楼外阳光普照大地。商彤霁离开北城师范后,站在校门口,她踩了踩地,才发现自己的鞋子和袜子已经湿透了。脚底湿滑闷潮的感觉很不舒适,就像她现在心里有些郁闷一般。

“小姐,坐黄包车吗?”年轻的拉车师傅带着能遮挡住大半张脸的破布帽子,把车拉到商彤霁面前。他蹲下身子等她,并且很是笃定她会上车。

是陈勇的声音,商彤霁看了一眼这个人的身形,确定就是他。她点了点头,坐上车,并与他说:“辛苦了,谢谢。”

黄包车拉出了两条马路,商彤霁才算真正地放松了下来。她解开旗袍领口的盘扣,想多呼吸两口阳间的新鲜空气。“是秦汉嶙让你在门口等我的?”她舒服地靠在软和的车椅背上,问陈勇。

虽说秦汉嶙不让陈勇说他一直在暗处跟着她,可他觉着还是有必要透露一下的。一声浅笑,他故意反问说:“北城师范的水应该挺大的吧?三楼的自来水水管爆裂,商小姐淌着水走出来,羊皮鞋底可禁不起这么造。您一会儿记得让少帅给您买双新鞋,正好可以换个新款式穿。”

明白了,原来她不是孤军奋战。她仔细回忆那个突然敲响洪贤民校长办公室门的王教务长,扶额闷笑问:“秦汉嶙安插了那么多人给他做卧底,他为什么非要选我这个菜鸟入虎穴?而且,你们应该不差我这一个工具人。”

“可是少帅最信任您呀。”陈勇不好和她明说这里头的道道儿,只能拍马屁说点儿好话。其实,做潜伏这个工种,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且独立的秘密任务,就像是大型机械上的螺丝钉一样。甚至,可能仅仅只是一个螺帽的作用。毕竟,一个螺丝只能进一个洞,用一个螺帽拧上。用多了,是要滑丝的。

“得了吧,他是觉得我最笨,最好欺负,所以把最容易丢小命的任务交给我。万一我今天有去无回,他也省得以后自己动手,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商彤霁不信陈勇说的,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秦汉嶙这个人,她还能不知道嘛。平常打趣调戏她不过也就当她是个乐子,他床上说的那些深情和宠溺那也只能是床上说的。离开了那张床,她不信他真的会对她这个从中城来的女间谍心存信赖。

思及此,她感叹自己真有够悲哀的,偌大的世界她却被这么一个男人困住无法离开。贪生怕死是真,胆小懦弱也是真,她被他操控摆弄更是真。看着街道上往来自由的行人,她自觉本不应该难过的,可却不知为何忽然心底像是被人放了一整颗切碎的柠檬,酸胀得她有些迷了眼睛。

她的心里又空又沉,连带着脑袋也是如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来的情绪将她打倒。

陈勇在前面拉车,他并不知道车后座的情况。听着商彤霁不自信的话,他赶忙为自家少帅正名说:“少帅不是这样的人,您别这样说他。他有时候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爱解释,但是心眼不坏,为人特别的正直。他对您是真不错,您的事儿他都放在心上呢。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一个姑娘这般护着。您呀,是头一个!”

真要护着,为什么要让她去以身试险?明明知道她不是她,也知道她不会做,且害怕做这种事,却还要逼着她去,这是护着和信任的表现吗?商彤霁觉得陈勇不过是在帮他的直属领导讲话,并未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想。算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上的,她没必要要求他为她考量,他也不需要考虑她真正的感受。她暗暗叹息,想着先好好地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其他的她不能奢求。

陈勇将黄包车拉到闹市街口的一处小拐角停下,他转身走到商彤霁身旁,伸手扶她下来。“商小姐,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您沿着前面的路走出去就能看到少帅说的那家西式糕点铺子,他在那边等您。”说完,他就拉着车往回走了。

秦汉嶙并不是在铺子门口或是铺子里面等人,他是把车停在了西式糕点铺子不远的一个视线好的地方等人出现。当他看见商彤霁站在马路对面准备穿过来的时候,他便就立即将手里的烟头丢到车窗外,拉开车门往铺子那边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