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朵总是听霓伽说起元怿,那个黎朝的王子,在她们相聚后的时光里,成为她们之间最常提及的话题。霓伽说元怿和草原的男儿都不一样,俊美英气虽然不爱说笑,但却让她感觉很温柔。她说她的雄心壮志,她说她和木托耶王子歃血为盟,要开创一番事业。图朵看着霓伽在说起黎朝王子时眼睛里的光,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喜欢。心里的酸涩慢慢堆叠,等到她有一天发现时,那嫉妒之火终于点燃了她的理智,图朵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面对,她对霓伽的心。那是不同于姐妹之情更不是主仆之谊,她想要霓伽,她想要她这个人,她想要霓伽眼睛的光为她而亮。
她陪着霓伽一起同木托耶征战草原,终于夺回了属于他们兄妹的一切,然而就在她以为可以好好陪着霓伽时,霓伽却不辞而别。那个最是热爱自由和草原的小公主,如今竟要为了心上人,奔赴万里远走中原。
图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七日,父亲和哥哥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等她再出来时,已经做好辞别父兄的准备。她向木托耶可汗请命,当然用的理由是帮助照顾公主,木托耶亦是看着图朵长大的,对她向来放心,就这样派人将图朵送到了黎朝,送到了霓伽的身边。
图朵在来之前一直以为霓伽和那黎朝的王子是两情相悦的,可等她见到元怿时,才知道原来这些年竟然都是霓伽一厢情愿。纵使她在亲眼见到元怿之后,亦觉得霓伽会喜欢这人似乎可以理解了。但在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人如此不珍视时,图朵还是愤怒了。男人有什么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昨日可以对霓伽情深义重,今日就已和别的女子亲亲热热。
那段时间霓伽不好过,图朵亦然。看着草原上最高傲的小公主这般爱而不得委曲求全,图朵只恨不能杀了元怿。可是她不能,对方不仅是霓伽的心上人,还是他们突厥的盟友,她清楚对于突厥来说富庶安宁的可贵,故而就算她心里恨透了元怿,亦要帮助她,夺下这黎朝的万里江山。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相处下来图朵却渐渐发现,这个黎朝的世子,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三心二意。图朵不是糊涂人,很快她就明白了霓伽和元怿的关系,而在并州这两年相处时她更是看出来元怿和阮舒月的感情是真。起码在这段时间里,元怿除了阮舒月并未有任何其她的女人。她觉得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要知道木托耶可汗在草原征战时,可是打下一个部落就会强娶他们的公主。明白过来这些,再看自己的小公主,图朵又心疼上了。霓伽这是注定要将自己的感情压在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里吗?而在这段关系里,她自己能做的,除了时不时的出谋划策和悉心安慰外,便只有陪伴和等待。
她同霓伽自幼相识,二十年了,她始终陪着她,她不信等不到霓伽回头看到自己。好在图朵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了解霓伽,霓伽也在乎她,虽然这份在乎不是自己想要的两心相悦,但又有什么关系?霓伽总是在意她的。
等到她终于陪着霓伽,霓伽又跟着元怿打下天下,成为黎朝的新王之际,阮舒月却失踪了。图朵从来没见过元怿这样失魂落魄,少年天子本是意气风发,可她却为了找寻阮舒月几近癫狂。
霓伽终于明白,即使阮舒月不在了,元怿也不会爱上她。小公主从未这样落寞过,图朵甚至想,如果元怿能爱霓伽,那该有多好。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一瞬,爱情哪有这么无私,既然元怿不珍惜霓伽,那么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手,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她为她不远万里来到黎朝,她又陪她万里归家回到突厥。回到突厥的霓伽似乎变了一个人,沉默安静不再爱笑,唯一不变的就是还会像过去一般,策马疾驰于草原。
霓伽喜欢自由的风,图朵知道。
图朵永远记得那个秋日的夜晚,草原繁星,她拦住霓伽想要渡河的马。夜深了,她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若换做任何人拦马,霓伽都要怒喝训斥,但对方是图朵,她最好的朋友。
霓伽下马本想劝说图朵自己只是想去散心,没想到的是,图朵却突然抱住了她。霓伽愣住,图朵不是第一次抱她,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她从图朵身上感觉到了绝望的心疼。这种感觉她很熟悉,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之感,霓伽回抱住了图朵。
阮舒月愣愣听完元怿的话,震惊的半天反应不过来,“你是想说,图朵和霓伽?”
元怿点点头,想到霓伽同她说起此事的模样,头疼之余又觉欣慰,霓伽总算找到了属于她的真心之人。“霓伽说,木托耶要为她选一个草原第一勇士做驸马,看着哥哥为她操心伤神,她没办法再拒绝。可她和图朵错过了这么多年,让她伤心等待了这么多年,她不想也不能再一直这样下去。”
图朵居然和霓伽?阮舒月从震惊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到颇钦佩霓伽居然敢这样勇敢承认,元怿可是黎朝的皇帝,她一个突厥的公主……等会。
“霓伽将这么重要的私事告诉你,她想到的主意不会是嫁给你,让你给她们俩遮掩吧?”
第104章 联姻
玉泉宫中暖如春夏, 元怿却觉得自己在这温泉池里泡出了冷汗,她抬手擦了下额头,苦笑道:“月儿, 我来同你商量的正是此事, 不光是嫁我这么简单。我和木托耶落难相识,基于此为两国相安太平算是开了个头,但若想长久稳固, 只靠当年的歃血为盟是不够的, 突厥与我们联姻势在必行。霓伽同我说,这一次他们使团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来谈此事, 那个木托耶竟有心于阿姐。”元怿说到这里语气倏然冷下, 舒月闻言不免拧眉,“让大长公主和亲突厥,这是万没有的道理。”
“所以, 他们打上了咱们岁安的主意。”
岁安不同一般公主,舒月知道,她是元怿的希望。且塞外苦寒, 自己又怎么舍得岁安远嫁。
“突厥可汗不止一个儿子,岁安如今才十岁, 若过些年,你再将她晋封, 到时候让突厥王子留在京都和岁安完婚是不是也未尝不可?”她想着若到时候皇权更迭真有个万一,岁安有个可靠的婆家, 还可扶持保护。
元怿却黯下眸光, “岁安同谁成婚都可以, 就是不能和突厥人。若是公主尚了外邦的王子, 那她才是真的一点继承这江山的资格都没有了。”
玉泉宫再次沉寂下来, 半晌,皇后娘娘沉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你来娶霓伽这一条路了。”
元怿望向她,舒月此时长发散开,遮挡着半张面容,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这背影让她莫名心疼。“我不想你受委屈。”
转过身子,舒月望向元怿,氤氲的水汽蒸的她脸颊微红。“又不是真的,我怎会委屈。我只是担忧若此事一开,臣工还好说,阿姐那里必会催促我们诞育皇子,若她再提选秀我们该如何拖延?且东宫空置,你若一直无子,我怕……”说至此她话头忽然顿住,元怿冷冷开口替她说完后面的:“宗亲藩王怕是会有异心。”
抬手抚上舒月蹙起的眉心轻轻展平,元怿冲她笑了笑,好似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寒只是她的错觉。“郎延拓上位之后干的最积极彻底的一件事,就是打击宗亲藩王,如今还有资格翻出花样的不过齐王府里那孩子。”
“可是……”
“放心,除了启旦,不会再有第二个有能力出来作乱的宗亲。”
将身子沉入水中,元怿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可是阿姐那里又该如何?”
想到云卿,舒月不由跟着叹气:“突厥使团归期就在眼前,还是先将霓伽的事处理了吧。”
元怿睁开眼睛,“我真的要纳了霓伽吗?”她到今天为止,从来都没想过和霓伽会有这般瓜葛。
元怿此时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上,说这话时还颇有些委屈,舒月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没忍住笑出来:“还能怎么办?不牺牲你难道让阿姐和岁安去吗?为了给人家有情人一个双宿双飞之地而纳妃的帝王,古来怕是只有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