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伽和元怿舒月相见, 也是老友重逢, 宫宴之上不好言明几人过去的关系, 私下相聚, 几人说的话就要放开许多。
霓伽从突厥一路而来,看黎朝休养生息民生安稳,心中亦为元怿自豪。她的这位朋友,当真是会实现昔年壮志的英雄。
“皇上,看到如今黎朝的繁荣,我真为你高兴。”
席间霓伽向元怿敬酒,言谈中似乎再不见当年的痴迷。元怿心下放松,看了一旁舒月一眼,举起酒杯同霓伽相敬而后一饮而尽。
霓伽一笑再次举起酒杯,“皇后娘娘,这杯酒敬你。”
宴上除了突厥正副使者外,只有帝后和唐翀梁忠作陪。他们昔年一起打天下,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当年突厥公主如何心系他们皇帝陛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旁梁忠和唐翀对视一眼,二人都是直性子,不懂女儿家起承婉转的心思,只在一旁不住同使者敬酒谈笑。霓伽再敬舒月时,酒席宴上的热闹一滞,几人纷纷看过去。
舒月面上始终挂着浅笑,闻言亦举杯,“公主请。”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同饮,图朵在旁瞧着,她一直都有观察阮舒月,如今此人已有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欢笑声再次继续,众人推杯换盏看着倒不像宿仇敌国,俨然老友重聚的氛围。坐在公主一侧的德利则一直留心着霓伽看元怿的眼神。这次可汗之所以让他做使臣团正使,除了让他历练同时与黎朝谈商贸交换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霓伽公主这么多年都不肯嫁人,他需要亲自来确认判断霓伽是否和黎国的皇帝再无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便要向黎朝提亲,两国建交,联姻是最好的保障,最好是让霓伽入宫为妃诞下有突厥血脉的皇子,若不行那也要将黎朝的公主娶回去。德利沉思,皇帝有一姐一女,可汗的意思是先将大长公主娶回,而图朵来前却同他说,汉人长姐如母,皇帝最是敬重在意这位长姐,若擅提求娶大长公主,此行恐有祸端。
“我听闻陛下有一公主,性格聪慧十分可爱,我们远在突厥亦有所听闻公主的声名。”
元怿举盏的手一顿,下方的谈话声倏然而止。德利只觉龙座上的王几乎是逼视过来,那目光锋利的犹如寒刀,只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笑意温和的模样:“是,朕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年岁尚幼,顽皮的很,竟不知声名已然传到突厥。”
德利稳住心神,大笑几声:“我家可汗膝下的赫尔赦王子和公主差不多年岁,很是聪明勇武,下次来访时王子当会同来,黎朝如此富饶美丽,我想王子一定会喜欢这里。”
“若为朋友前来做客,我们自当欢迎。”
“这是自然,到时候还请陛下让公主与我们王子讲讲□□上国的礼仪风土,让我们也领略一下黎朝风范。”
元怿捏着酒盏的手转动两下渐渐握紧,伸手不打笑脸人,德利说的客气,字字句句却都意在和亲。
就在这时,旁边舒月忽然开口:“本宫听闻可汗膝下还有一位小公主亦十分可爱,使者若说相互学习,她们女儿家在一处当更合得来,下次可让公主一同前来。”
皇后这话说的得体,巧妙的化解了刚才已然略僵的氛围。黎朝自□□时期的和安公主和亲惨死突厥后,再未有皇室公主和亲远嫁。黎朝但凡有血性的子民,最恨和亲二字。突厥这回居然打上了嫡长公主的心思,别说元怿,下面坐着的梁忠唐翀都跟着咬牙。
德利还要再说,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霓伽突然开口,“今日也有些累了,皇上皇后,喝了这杯,我想回去休息。”
现下戌时已过,见天色确实晚了,元怿也不多留,几人再喝一杯,便算了了酒席宴。
元怿命人好生送公主和使者离开,只是临走前霓伽突然凑近她耳边,旁边的唐翀一瞬间都要动手,被梁忠赶紧将她按下。
“明日过午,我有事同你说。”
元怿想问何事,霓伽却已向她行了一礼,带人告辞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呢。”
眉心一跳,皇帝陛下知道,今晚的事远远完不了。
“皇后今日辛苦。”元怿去拉舒月的手,却捉了个空,眼看人要先走,她赶紧追了两步,“她说明日有要事同我说,看她模样当是要紧的正事。”果然,此话一出舒月步伐缓下,元怿顺势牵过她的手。“你也看到了,这次突厥意在何为,我不能让他们把主意打到岁安头上,但现下咱们和他们刚建交,再去直接驳回木托耶的提亲,怕会生出嫌隙,不利于两国之交。”
阮舒月蹙起眉,这确实是个麻烦。两人在秋日里边走边散散酒意,阮舒月思忖半晌,道:“若现下建交需得联姻,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咱们宗室的世子去娶突厥的公主?我看启晟那孩子就不错,豫亲王如今在宗室里地位又最高,你再封赏他个亲王,这样哪怕是宗室娶了突厥公主,也不算委屈轻怠他们。”
元怿却摇摇头,“你也说豫王叔如今在宗室里地位最高,他的孙子若再尚了突厥的公主,你说来日,木托耶会不会为着他这姑爷能当上皇帝……”元怿话未说完,阮舒月却已背后生出一股冷汗。是啊,若是他人尚突厥公主,来日对这万里江山怎能不生异心?
元怿感觉到她的情绪,握着舒月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阮舒月对上她的目光,刚才那种寒意渐渐消散,元怿的目光沉定让她一瞬安下心。
“元怿。”同样抚上她的手,元怿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我们回宫休息。”
第二日过午,霓伽果然应约前来,元怿在龙乾宫接见她,她却提议再上城楼。
仍旧是熟悉的场景,宫墙之上可将皇城尽收眼底。霓伽眺望城下,探身深深呼吸:“还是草原的风清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