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生产时难产,加上怀孕期间颠簸悲痛过度, 大夫说伤了内里。”沈老翁说得悲戚, 这些年生活亦将这位老人家折磨摧败。
“冰儿姐姐,我现在就让人给你送补药来, 对!我遇到过一位神医, 她有可续命回生的神药,我这就让人回去拿给你。小翀!”
“公子。”唐翀应声进来,阮舒月在旁道:“去将我包袱里的白瓷小瓶取来。”
“好, 我这就去。”
“小世子。”沈冰儿摇摇头,大夫看过她,她早已虚耗殆尽, 能活至今日都凭着一口气吊着。如今能见到元怿,她便是死亦可安心。“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 早就油尽灯枯,而今咳咳, 多亏上天垂怜,让我在去见元恒之前, 还能见到你。我知道, 你一定会对岁安好的, 如此我便可安心了。”这些年她东躲西藏忧心忧虑便是为着保住这个孩子, 她和元恒的孩子, 亦是江王府唯一的血脉。
“冰儿姐姐,你不会有事。”元怿跪俯在她床前,“郎家欠你的,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沈冰儿笑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眼前元怿的身影让她想到元恒。“你哥哥说,你从小,不爱说话,什么委屈,都要自己受着,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便是他带你来包扎。当时我就想,这孩子手都伤成那样了,连吭一声都不会。”这次再见,元怿长大了,黑了也瘦了,小时候玉一般的小人儿,如今不过几年,眉眼间的神态都压抑了不少。“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元怿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打在沈冰儿手背上。这么多年,饶是在陶依面前,她都没有这般哭过。“姐姐。”这是见证过她年少脆弱的人,这是她至亲手足的爱人,她心疼自己,因着自己是元恒的弟弟,也因着她们之间破碎相同的境遇。她是从她过去走来的人,如今再见,却要再次从她的世界离开。
“我会治好你,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唐翀一路提着轻功,不过三刻钟便赶了回来,小白瓷瓶里一共三颗药丸,元怿一股脑倒了出来。阮舒月赶紧拦着她,“这药一粒便可救命,如今冰儿姐姐身体虚空严重,这样吃药她虚不受补反倒麻烦。”
“对。”元怿点点头,倒回去两粒,接过沈老翁端来的水,让沈冰儿服下药。
“二叔,吃了这个药,娘亲就没事了吗?”小岁安虽然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这个新认的亲二叔说能救娘亲的命她还是听懂了的。
“会的,娘亲会好起来的。”阮舒月揽过她,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岁安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漂亮姐姐,想了一下,“姐姐,你是婶婶吗?”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是一愣。沈冰儿方才仔细去瞧阮舒月,她从刚才进来起就发现,元怿对待这个姑娘有些不同。瞧着不像是仆从丫鬟,而且元怿现在的境况,出门怎会随便带个女子。
但看两人都有些无措的模样,沈冰儿再多想也知道,以眼下情形元怿还不可能成亲。“岁安。”她喊了一声女儿,随即又对阮舒月笑笑:“童言无忌,姑娘莫怪。”
“姐姐说哪里的话。”阮舒月揉了揉岁安的额发,小人儿抬起头扬着脑袋,眼睛睁的圆圆的,跟着说:“姐姐莫怪。”
一屋子人随即笑开,刚才悲戚的氛围稍稍冲淡,阮舒月看向元怿,她正给沈冰儿盖好被子,似乎被小岁安的话逗趣到,嘴角噙着笑,转头对上阮舒月的目光,那笑容停滞了一瞬,随即耳朵却悄悄红了。
“咳咳,冰儿姐姐,你有没有好点?”
元怿赶紧转去瞧沈冰儿,却见她气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阮舒月:“大罗金丹也未必立即生效,让冰儿姐姐好好修养进补,我们来日方长。”
沈冰儿望向阮舒月,这个姑娘,似乎很能明白元怿在想什么。“姑娘说的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冰儿姐姐,叫我舒月就好。”
虽然今日初初相见,但沈冰儿直觉这位舒月姑娘人很是不错,元怿这么多年不容易,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几人。
阮舒月说的对,也不是大罗金丹哪里那么神效,何况刀岚风这药本就适用于重伤回魂,沈冰儿这种长年亏损的身体,一下子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让她精神暂时撑起来,又和她们说了会儿话。
这么看,一起上路是肯定不成了,元怿无法,只能吩咐了刘管事将人送至农郊宅院住,一应吃食物品都要最好,刘管事虽心下疑惑但却并未多问只恭敬答应照办。
“冰儿姐姐,你先安心静养,我回去会让邱先生亲自照看你这边,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说,等天气暖和些我定会前来接你。”她想过先带岁安离开,岁安却不愿意离开娘亲,沈冰儿舍不得女儿,倒是愿意岁安跟元怿走。
“娘亲,我会乖乖的,你也乖乖的,等你好了,再让二叔来接我们,我们一起回家。”
……
“元怿。”元怿不让自己叫她世子,她便唤她的名字,知道她做的事后,沈冰儿只担心她的安全。“切记保重好自己,你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了。”
元怿点了点头,抬手抚上岁安的脑袋,“有岁安在,我们就都有指望。”
元怿离开时最后望了一眼她们,沈冰儿还下不来床,只能半撑着身子目送她离开,元怿忍住翻滚上涌的泪意,冲她们娘俩招了招手。
出得农场,阮舒月轻轻捏了下元怿的手指。
“会越来越好的。”亲人相逢,朋友平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