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无论我想或是不想,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我?”
比琉卡发现自己依然无法确定九骨对他的感情,他们从偶遇到亡命天涯不过短短的一年。这世上无数至交好友、亲密伴侣也难逃分离的一刻,现在要说永远似乎太轻率了。
九骨沉默片刻后,望着他问:“那你会有想让我离开的那一天吗?”
“不会。”比琉卡斩钉截铁地回答。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绝不分离的话。”
“从来没有?”
比琉卡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质疑,他无法相信九骨这样的人会得不到别人的依恋。他走过那么多城市和村落,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个知心的朋友或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想陪伴他一生一世?
“我的旅途没有终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匆匆过客。也有人和我短暂地同行过,但是没人愿意一直在野外露宿,也没有人能忍受朝不保夕的日子。”九骨说,“只有你,不管跑去多远,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在东洲的树林里,你可以抛下我,有一万个理由告别。那时你为什么不走?”
比琉卡非但没有丢下他独自逃跑,还冒险带他去城中寻求救治。
九骨都知道。
比琉卡曾以为离开村子和老妇人的怀抱就是一种成长,以为见识过更多人,更广大的世界就是成长。然而他没有想到成长必定伴随着磨砺和困难,即使无人相助也要靠自己闯出绝境。
九骨是这样为他设想和安排的吗?
无论如何,比琉卡都相信他,对于九骨,他的心中从无犹疑。他信任自己的感受,相信听到的关于九骨的一切——心跳、脉搏、呼吸和血流的声音。这是最诚实的心意。
一天过去,他们重回木屋休息。
屋子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床上也铺垫了新的母鹿皮做的毯子,即使晚上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他们都认为唯一的木床已经足够大。比琉卡喜欢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时的亲近和温暖,当他发现九骨并不抗拒这样的亲昵时,每天都在期待夜幕降临的时刻。
在这个小岛上,九骨可以安心地入睡,不必像在野外露宿那样揽着“血泪之一”守住篝火。比琉卡知道他还有警觉,这是旅行者的习惯,任何异常动静他都会立刻醒来。
这天深夜,比琉卡听到身旁传来的呻吟。
他骤然惊醒,发现九骨从不颤抖的手紧攥着,手背骨节凸起,冷得可怕。
“九骨!”
比琉卡惊慌地呼唤,却没能唤醒身边的人。
他生病了吗?
九骨的额头虽有冷汗但并不烫手。
那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比琉卡继续呼唤,试图驱散梦魇,可不管怎么做都无法阻止九骨的颤抖和痛苦,也不能让他从噩梦回到现实。
他梦见了什么才会露出如此痛楚的神情。
比琉卡的心中浮起一片不祥的忧虑。
他低下头,把耳朵靠在九骨的胸膛上倾听心跳。
九骨的心跳得很快,仿佛在梦中与恶兽搏斗。真想进入他的梦中,和他并肩而战。比琉卡数着九骨的心跳,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湿润起来。他与他近在咫尺,近到可以被呼吸包围,被体温温暖,九骨却从未真正向他敞开自己世界。他像空气一样不可或缺,也像空气一样无影无形无法捉摸。
比琉卡抬起头,望着在梦中挣扎的九骨。
他的眼睛紧闭着,脸庞的轮廓清晰硬朗,只有眉间皱起,流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嘴唇苍白干燥。
比琉卡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