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知道这座城镇叫什么,但目前来说不重要。亟待考虑的是,他该如何在不引起神殿骑士注意的情况下入城,并且尽快找到医师或是藏身于阴暗角落中的异教徒。
快到城门,比琉卡下马牵着灰檀木和萤火步行。他尽力回忆那些旅客和行商的样子,把武器和弓箭小心包好压在行李下面,那根小小的铁铸树枝就藏在腰带中。粗糙的枝丫摩擦起来有点疼痛,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希望。
早上开门放行,守卫盘问他马上的人怎么回事。
“我们在路上遇到劫匪。”比琉卡把想好的托词说出来,实际上他说得没错,那确实和劫匪没什么不同。
“受伤了?”
“是的,我的哥哥需要医师治疗。”比琉卡卷起九骨的衣袖,让守卫看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守卫认不出他真正的长相,也不关心他们的遭遇,不耐烦地挥手放他过去。
穿过城楼,比琉卡的目光立刻被白色神殿吸引,那是无法忽视的景象,神像高于城主的住所,高于一切建筑。
这里也在万物女神的圣光笼罩下。他还以为有那么多异乡来客,带来各自不同信仰的神祇,众神之间应该更平等地共处才对。
比琉卡收拾起不安的心情,伸手握了一下九骨垂在马鞍边的手。
他的手越来越冷了。
比琉卡心想,我得快一点。
他本能地往人多的市场走,半路却发觉整个市集通透明亮,完全没有阴暗之处。
得去没有光的地方才行。他又折返,向黑街暗巷而去。
事实证明,无论多美丽的城镇也有脏污的陋巷,无论多少人丰衣足食也依旧少不了乞丐的身影。比琉卡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巷时,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他的鼻子不如耳朵那么灵敏,但这臭味实在难以令人回避,即使屏住呼吸也不管用。
比琉卡转头找臭味的来源,一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坐在烂泥地里看着他。
乞丐手中拿着个破碗,不知道想要钱还是要吃的。
比琉卡心事重重,无心同情他,但还是摸出一枚铜币放在那个破碗里。
正当他想走出陋巷的时候,从神殿方向有一队人马推开人群往这里赶来。
乌有者听到了。
比琉卡扫视四周,得先把九骨藏起来,遭到神殿骑士的盘问可不像守卫那么好蒙混。趁那些家伙没赶到,他把九骨抱下马,靠在发臭的乞丐身旁。
小乞丐丝毫不介意他的奇怪举动,只是睁着一双睫毛上也全是灰尘的眼睛冷眼旁观。
比琉卡拿起他身旁全是泥泞的旧毯子裹在九骨身上,再用地上的污泥把他的脸和头发抹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随后他给乞丐一个银后,告诉他只要假装睡着什么都不说,等一会儿还会给他更多钱。小鬼心领神会,和衣蜷缩在九骨脚边。
比琉卡把灰檀木和萤火赶到路旁,拴在酒馆外的木栏上。
做完这些准备,他也不打算把自己藏起来,只是站在能看到九骨和乞丐的小巷角落里等待。
很快,那群身穿黑甲的熟悉身影来到了巷口。虽然每个城镇驻守的神殿骑士不同,但比琉卡只把他们当做同一群人。他看到乌有者也在其中,被骑士们围绕着。
他们究竟将他视作无法战斗的同伴来保护还是只把他当做脆弱的工具使用,比琉卡根本无从判断。他只觉得人变成那样一无所有的模样既可怜又可怕,乌有者仿佛就是一面恐怖的镜子,照出了一旦自己落入神殿之手的下场。
他拼命控制住想转身逃走的念头,面对这些浑身漆黑的家伙,不管多少次都无法坦然从容。
神殿骑士经过小巷,像猎犬失去目标似的徘徊了一阵。
乌有者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
比琉卡也不敢动一根手指,任由自己的目光向乌有者站着的地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