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迟远山哑着嗓子喊了声:“哥”。
这声“哥”叫得当真让人心颤。他没有往下说,钟度却感觉车内的气压徒然降低,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用力咬了咬口腔里的软肉,那点血腥味儿带着满腹酸楚直冲鼻腔,被遗忘在地下室角落那年深日久的委屈,裹挟着他所有的不甘、不舍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此时再无退路,他狠狠闭了闭眼,终于深吸一口气举了白旗,他说:“刚见了我爸”。
这句话落下,他仿佛预见到了迟远山日后长久的不安与痛苦,心中酸涩更甚。
于是,不等迟远山说话,他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啊,远山,对不起,我太糟糕了,我的一生,我这个人都太糟糕了。”
他说得颇为急切,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慌了神。他在为自己的不坦诚道歉,为那些由别人造成的腐烂发臭的过去道歉,也为他最终还是把迟远山拉进了自己的泥沼道歉。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听得迟远山心肠寸断,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是非常迫切地想抱抱钟度,于是他说:“不说对不起宝贝儿。我现在很想你,让我去看你好吗?”
他的声音越过遥远的距离像一阵风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钟度心上。午后的阳光洒满大地,行道边的树、匆忙行走的人,个个身披金光,钟度置身其中,冰冷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回温的迹象。
迟远山总是温柔的,明明是自己需要他,他却说得像是他抑制不住思念,迫切地想来见他。
钟度紧捏着手机,眯起眼睛透过车窗去看太阳,今天的阳光刺眼却灿烂,像是要把世间阴暗通通照亮。阖上眼皮,眼前是一片无边腥红,他沉醉在这片红里,终于是忍着剥骨抽筋般的心疼,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