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塌另一头,许景瑭躺在那里,两脚稳稳踩在脚踏上,膝盖超过罗汉塌边缘些许,盯着屋顶,思绪凌乱。
须臾,她问道:“你说,大嫂怀的,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这个谁知道,东院把消息捂那么严实,倘非景珍说漏嘴,咱们俩又如何会知道?”时佼低下头,继续绣手里的这方锦缎:“不过我听景珍的意思,大嫂喜欢吃酸,怀的应该是个儿子,阿翁阿婆要有曾孙了。”
许景瑭扭头看过来,尚未开口言,却听时佼头也不抬道:“酸儿辣女嘛,老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哦,这样。”许景瑭似有些心不在焉,她在为生计发愁,在为来日发愁。
她念书不好,没考上什么大功名,自然走不了仕途,吃不得皇粮,教不了学生,当不上夫子——皇粮夫子之道安稳且体面,众崇以为荣。
她身份特殊,不敢频繁与人打交道,唯恐被看出破绽,闹得无法收拾,由是做生意也非良策。回去种地?她发过誓,余生不愿再见到亲人因家中拮据而忍病不敢医,以至于小病拖大,大而不治,由此丧命。
种地,她吃得那份苦,却承不得那份罪。看老天爷脸色过活,更是她不愿意。
天下业无非“士、农、工、商”,许家工坊乃许记幕后运作,靠手艺谋生,算作“工”业,许景瑭未入许家工坊前曾独自在外讨过一阵子生活,却可怜月月吃住,月月分文不剩,眼看着无法挣钱回来减轻爷娘负担,最后还是选择进入工坊干活,日日与三牲为伍,和朝暮为伴,干最累的活,挣最多的钱,受最大的白眼。
许记为商,工坊为工,本就为人轻视,而三牲饲养不在五行中,排行八作外,更是为人不耻。而且行里流传这样一句话:一入三牲门,转业如登天。许景瑭想离开工坊,择业乃第一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