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干罢活的中年汉子,拖着个装满玉米棒子的大木盆从水里出来。
“金家老三……哎,小金三,金刘三?”那边坐在地头和自家儿媳妇同吃饭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端着碗,压低声音叫应中年汉子,两眼闪光亮地问道:“你家小寄奴,今年多大啦呀?”
弯腰撅屁股的金老三正把沉重的木盆往地头拖,脖子上青筋凸起,咬着牙头也不回道:“这谁知道,反正二十出头,三十不到。”
“……”妇人一噎,筷头挑出掉进碗里的无名小飞虫,敲着碗沿把飞虫振掉,要笑不笑道:“你这个当阿爷的,连儿子几岁都不知道?还来糊弄你婶子来了——说正经的,寄奴有女人没?说媳妇没?”
村里妇人,下到十五上到八十,似乎都爱干这种说媒拉纤的事情。
金老三两手抓紧盆边,咬着后槽牙,脸红脖子粗地把木盆慢慢挪到硬实路面上,直起腰喘着粗气,须臾转身看过来,铜铃样的大眼睛骨碌一轮,黝黑面庞上笑容分明有些憨傻,眼尾皱纹里却藏着几分市井狡猾:“他有没有女人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媳妇是当真还没有的,咋了,您有茬子要给那小奴才说?谁家的?”
妇人自然懂得金老三那句不害臊的话,没好气地转过身,侧对这边:“我手里确实有个好茬子,不过给你说也没用,我得空去你家,这个事儿啊,得问寄奴他阿娘,问你这个阿爷不管用。”
金老三龇着一口被烟丝熏得黑黄的牙,嘿嘿嘿冲妇人傻乐呵。他们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是他,是他女人,金氏。
“寄奴他阿娘,近来伤势休养的咋样了?”妇人问。
金老三蹲到地上把棒子往麻袋里装,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就那样。”
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不日前,金氏放羊时不慎崴脚,伤了骨头,而今在家养伤,连床都不方便下,这才在农忙时候,托人捎口信,把儿子寄奴从开州喊回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