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秋雨尚未消融尽河面上飘零的血水,严氏安排的另一条陆上之路,清晨甫一开城门便径直入京了。
秋风乍起,瓢泼暴雨如潮般下着,新修葺的城墙砖瓦洁净无尘,千百年的古都沉寂地目睹着是非变幻。
街上行人匆匆,脚步纷杂,其中一队人身穿一袭素白的广袖长袍,不加修饰,披发低髻、宽大连襟颇有魏晋之风,在当下的北方已经鲜少见到如此古意风流的穿着,行于风雨之中,似是徜徉却又步履整齐,如行军之士。
其一行人等,行至皇城之外,敲响了大雍门外的登闻鼓。
冤民击鼓,则皇帝必要亲自受理,一应官员阻拦者皆按大雍律例重判——这一从前朝流传千百载的规矩,自世家兴起、礼崩乐坏之时便已流于形式,近百年未曾再承鸣冤之责,而今钟鼓铿锵再一次响彻在大雍皇城宫门之前,竟是出自天下粮仓、严氏众人之手。
“钟鼓之声,怒而击之则武;忧而击之则悲;喜而击之则乐……”
严氏长老严睢幽幽地看着伞下雨串成帘,侧首昂然:“鼓意变,其声亦变,今日我金陵严家千里鸣冤,此是何等玉振金声!”
“长老所言极是。”严卿丘颔首附和,“鼙鼓动时雷隐隐,震动中州雨纷纷,我等十年来背负的深冤血仇,今日在这登闻鼓下,必定沉冤昭雪。”
如今的天下粮仓早已今非昔比,若非通扬运河那一路以严家的二位公子为饵,困住了嘉禾帝与武扬王,现今的中州朝廷群龙无首,此刻这一群严氏逆党,莫说能如此放肆地在宫门前大敲登闻鼓喊冤,怕是连这中州内城都难进的来。
中州百年不曾有过击鼓鸣冤之举,戍守皇城的羽林卫只能依制通报文渊阁,文渊阁指派了一名小书吏前来接了讼状,送了一封至刑部的案头,另一封随着奏折一并承报入宫,按部就班地走了流程,便无人敢再决断。
严氏一行因此放肆而行,将登闻鼓连绵不绝地敲出了震天的响,其声震震,丝毫不亚于通扬运河上炸了整夜的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