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怀胎十月,送他来人世,给他性命,在他幼时亲自哺育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对他拔刀相向。
沈玥征愣地看着她,慢慢的红了眼眶。
有这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陷在了滔天的大水里,不曾靠岸。
人活一世,遭逢生死,亲历八苦,若连血脉至亲都想要他死,那岂不是可悲到了极点,那他又何苦来哉要在这苦海里蹉跎着?
黎太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
“陛下年少有为……这是做雍朝九州天子的大忌讳。”黎太后轻叹一声,低声道,“你父亲如此,你也是如此。若你生来庸碌怯弱,母后定会保你一生的富贵平安。”
“怎么保……?关起来做个痴傻的疯儿吗?”沈玥木然地看着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永贞年间,那个幼时不得不装疯卖傻而被圈禁在东宫别院的孩童。
宫里人惯会捧高踩低,挨打受骂都是常事,他被当成了傻子关在小院里,缺衣少食,一年四季裹着一身破旧的棉服,饿到了极点甚至去抠床边的黄泥。
除夕夜里他才被洗干净了放出来,母亲赐了他两块粘牙的糖糕,回去后趴在冰冷的床边吐了整整一宿,从此以后记住了那股子甜腻的恶心感,再也不肯碰任何的甜食。
可他也跟着记住了那两块糖糕的味道。
因此仍对他的母亲仍抱有一丝希冀。
或许她也看出了自己不得已而出此下策,或许她也是为着保下自己的性命……这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在后来这十年的每一次冰冷的接触中被一一打破。
他不得不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告诫自己,这世间有舐犊情深的爱子之心,就必然有亲情淡漠,爱钱权胜过爱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