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卑弱”为生存手段和保护色,可不知不觉间,这染上的保护色,竟然深入骨血,被视作理所当然。

如今被邓绥一说,班昭才霍然醒悟,她这一生,又何曾真正自承过“卑贱”、“弱小”?

若真按照妇规和她自己写的《女诫》,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犯“规”犯“诫”,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凭什么去要求其他人?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个人操守,与人无关,可严于律人宽于待己就成了道德绑架。

活到最后,她也活成了自己年轻时最厌恶最痛恨的那种人吗?

“臣……以为……”班昭缓缓说道:“女子……天生体弱,却如戈壁荒漠之风中劲草,柔弱而不折,罹难而不催,生虽弱,唯自强,唯自立,方能立身于世。”

邓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女诫》为女子必读之书,理应教导女子立身处世之道,就有劳大家多想想子孙后代,为女子诫,为后世戒,方为正道。”

班昭除了点头,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

邓绥接着说道:“朕先前在世家所办的学堂,本就是男女兼收,只是男子学成可以入朝为官,女子却只能困于后宅。先前大家为朕出谋划策,立下无数功劳,朕也只是加封令郎为国相,如今看来,却是朕的不是。”

“太后大恩,臣妾已感激不尽。”班昭连忙说道:“能为太后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邓绥摇摇头,说道:“你固然有错,但朕亦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