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克。」亨利王子用那种让人抓狂的矫情口音回应。从这么近的距离一看,才发现他西装外套下的那件背心原来是奢侈的金色,上面大概缝了一百万颗小子,看起来超可怕的。「真是我的荣幸。」
「你今天运气不错。」亚克微笑道。
「的确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亨利同意。他的微笑唇红齿白,无懈可击,随时准备被印在钞票上。
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亨利明明也讨厌他──他一定讨厌他,他们可是天生的劲敌──那家伙却拒绝表现出来。亚克大概知道,政治这回事就是得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惺惺作态,但他希望至少一次,就算一次也好,亨利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不是某个闪亮亮的玩具兵,放在宫廷纪念品店里供人观赏。
他实在太完美了,亚克只想戳破他的伪装。
「总是假装自己高人一等,」亚克说。「你到底会不会累啊?」
亨利瞪大双眼,转头看着他。「我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躲在这边,让记者追着你团团转,好像不喜欢被关注一样。但你明明就喜欢啊,不然有这么多人可以挑,干嘛偏要来请我姐跳舞。」亚克说。「每次都一脸你重要到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样子,不累吗?」
「我……应该没有你形容的这么肤浅。」亨利说。
「哈。」
「喔,」亨利起眼。「你喝醉了。」
「我只是想说,」亚克抬起一只手肘,装熟地靠在亨利肩上,但这个动作可不容易,因为亨利大概比他高了该死的十二公分。「你可以试试看假装乐在其中的样子,一次就好。」
亨利自嘲地笑了笑。「我想你应该改喝水了,亚克。」
「是吗?」亚克说。也许他就是藉着酒意跑来呛亨利,但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睁大双眼,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我冒犯到你了吗?真抱歉,我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你神魂颠倒,这一定让你很困惑吧。」
「你知道吗?」亨利说。「我觉得你和他们一样。」
亚克的下巴掉了下去,亨利的一侧嘴角则勾起得意的微小弧度,看上去甚至有点苛薄。
「我是这么想的,」亨利的语气斯文。「你有没有发现,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你搭话过?而且每次我们交谈时,我都极度以礼相待?可是现在你又开始了,一来就找我的碴。」他啜了一口香槟。「只是个小小的观察罢了。」
「什么?我没有──」亚克结巴地说。「你是──」
「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亚克。」亨利简短地说,然后转身离开。
亚克的理智断了线。这家伙居然觉得他可以这样讲完就走?他想也没想就伸出手,抓住亨利的肩膀把他扳回来。
然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亨利转身回头,动作突然,几乎把亚克甩开,而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亚克被对方眼底闪现的热度、那无预警爆发的真正本性烫了一下。
而他意识到的下一件事,就是他绊到了自己的脚,向后摔向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他太晚才惊恐地发现桌上摆了壮观的八层大蛋糕,于是抓住亨利的手臂试图站稳,但这只让他们双双失去平衡、一起撞翻了蛋糕架。
蛋糕在他眼前像慢动作般倾斜、摇晃、颤抖,然后翻倒。他完全无力阻止,看着巨大的蛋糕在地上摔成一整坨的白色鲜奶油,变成一场价值七万五千美金的甜腻腻恶梦。
室内彷心脏停跳般鸦雀无声,动力则带着他和亨利继续往后倒,摔进地毯上惨不忍睹的蛋糕残骸里。他手中仍然拽着亨利的袖子,亨利的香槟洒在他们两人身上,酒杯也碎了。亚克的眼角瞄到亨利的颧骨上出现一道割伤,开始渗血。
有那么一秒,当他全身覆满糖霜和香槟,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至少亨利和茱恩的那支舞不会成为王室婚礼上最大的新闻。
他的下一个念头是:他妈妈一定会杀了他。
在他身边,他听见亨利缓缓低声说:「哦干。」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王子殿下骂脏话。然后某人的相机闪光灯便亮了起来。
* * *
1杰克.福特(Jack Ford),美国第三十八任总统福特的次子。
2罕醉克斯(Hendrix),二十世纪的着名美国音乐人,被公认为流行音乐史中最重要的电吉他演奏者。
3露西.强森(Lucy Johnson),美国第三十六任总统强森的次女。
4门罗(Monroe),美国第五任总统,任期为一八一七至一八二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