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家离家里不远,虽然天已经半黑了,借着巷子里的昏黄的路灯,她也敢摸黑往家里走。路上蹿的飞快,跑进院子,把院门反锁了,又缩进屋子里,顺带着把前门锁上。两把钥匙她串了一根绳,挂在脖子里,塞在毛衣下边。

冰冷的两块铜铁疙瘩,走路的时候,在胸口前摩擦着晃来晃去,许逐溪就伸手捂住,想要捂暖和一点。

她吃了饭是不喜欢留在人家家里的,就是路远,也要硬撑着,自己一个人跑回家里来,尤其是不愿意留在张家。

一是不想看张姨一个人忙前忙后,她丈夫跟西屋那个据说是在医院检查是脑瘫的植物人一样,缩在炕上只动动嘴皮子。许逐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就是不想看,看了胸闷气短又难受,觉得心里很憋屈,恨不得自己像个炮仗一样冲上去,给那躺在炕脚的人两拳。可这又不是她家里的事,她是个被托到这家的吃饭的客人,亲生的儿子躲在里屋,什么都没说话,轮得着她什么事情。

二就是因为张姨的儿子,张文杰。

他们俩在一个班念书,他们班里还有好多人,都是住在这里的。

自从有一次有个男生跑来叫张文杰出来玩,进了屋,看见许逐溪也正坐在餐桌上吃饭,一言不发,眼睛一亮,就猛地撒腿跑了出去,顾不得张姨在后边吆喝他的名字,让他来一起吃饭。

一群人笑着叫喊着,你追我跑,在每个小巷,在教室里的两条书桌空出来的长道。

“许逐溪在张文杰家吃饭!”

“许逐溪要给张文杰做媳妇!”

“许逐溪家把许逐溪送给张文杰啦!”

“许逐溪以后要跟张文杰生娃娃!”

他们哄笑着,男孩女孩站成一圈,围着许逐溪拍手哄嚷,从老师走出教室门开始,到听见上课铃声响起。仿佛找到个什么最最新鲜有趣的玩意,稀罕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