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了嘴,似乎想重复一遍“消失”这个词,但在吐出来之前,词本身就“消失”了。
他说不出来,或许本来就一切就应该归于这份寂静,它们就是一体的。
他……或者说阿诺转过了头,没有看那庞大的雕像,而是注视着它足下的鳞片,以及鳞片缝隙之中生长的细羽。
没什么问题。
他想,他相信对方,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我相信你。”他停顿了片刻,手抚摸在鳞片之上。暴戾的情绪似乎在来者毁灭时就跟着消磨殆尽,尽管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神情,低垂下眼睫时眼神中却流露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所以,没关系。”
时间还有一会,他得赶快修整,争取在天亮之前赶回那个人身边。
他也还有一段时间,至少可以陪伴对方抵达第三重门前。
身处与法迪尔的埃米特则是紧紧盯着自己手中天秤的虚影。
毁灭一个存在,那么与之对应应当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自身的毁灭。他曾经为了医治费舍尔献出了一身的皮,这一次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止于此。
可是他还有什么能够交予出去的?
埃米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手中的拆信刀,一时间与那虚影陷入了僵持。
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次等待的时间也比上次漫长得多,这份交换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而是在等待着他思考的结果。
于此同时,他注意到视野边缘开始有什么若隐若现,就如同照片的暗角在侵蚀向画面中心。
埃米特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这天秤并不重,压下去的那一端只是因为另一端空无一物所以才显得重了那么一点,事实上……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重量。
只要他……
他忍不住跟随着心中所想,轻轻朝着天秤的另一端伸出了手。
将它扶正,可以吗?
这想法有些可笑,甚至于连埃米特自己都觉得不存在这种可能。他只指望着那一丁点微小的可能,来尝试改变或者挽救什么……
他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接着,将指尖触碰在了某处虚影之上。
“…以裁定拯救的方式要付出的代价更高,这项仪式共通的变法有很多,无论多少种,它们都以同样的名称来命名。”
从未听过却有些熟悉的声音响在他的脑海之中,以某种教导他人的方式低声说道:“拯救比摧毁需要的代价也更多,我们往往需要花更大的力气去挽留一些濒临破碎的存在,但毁灭它只需要轻轻推动。”
“所以如果你只是希望毁灭,借由天秤,你可以放上一些可以导致类似结果的物品,我们将这称为‘加速’。”
“起点就是终点,终点也是起点。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先取得结果,而后付出相应的成因。”
虽然不清楚这是谁在说话,埃米特却对那声音生不起厌恶感。对方说的原理似乎是可以相信的,和第十二章 以前得知过的特性也相差无几。
既然如此,使用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他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他拥有了一些奇特的物品,能够使用的仪式也更多……更何况,这是“摧毁”并非“拯救”。
埃米特扫了一遍自己的卡,沉思片刻,从中取出了一片花瓣放入了另一侧。
刹那间,天秤归平,而花瓣则化为粉末。
一股浓郁的芬芳涌现出来,先是令人感到作呕的腥,很快它变化作某种淡雅的清甜,仿佛那一开始的味道只是一种错觉。
埃米特闭上了眼,将拆信刀从自己手上拔了下来。而后,他脱力地靠到了巷子一侧的墙壁上,缓缓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