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无所获,什么线索都没有。出入境和黑市交易里,没有跟那个人匹配的记录;那个黑手党似乎的确死在了那场空难里,连遗体的DNA都能对得上;至于割喉案的凶手,也随着科恩的假死彻底销声匿迹,根本无迹可寻。
一切主动出击最后都走进了死胡同。艾伦也试过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招数,比如在暗网上出高价委托“黑猫”,或者直接装死——如果那人还像之前一样,在关注自己的行踪的话,也许能用这办法再引他出来一次。
可是没有,科恩再没有出现过,也许是长记性不再上当了,也可能是真的……
艾伦立刻停下来,命令自己不去想别的可能。
这期间他又飞了一趟洛杉矶,去拜访那位曾经收养过科恩一年的杂货店主“杰克·劳伊”——准确来讲,是去拜访他的一个孙子。老杰克五个月前不幸因心脏病突发离世了,房子现在是他这位孙子在住。
他很久以前就想跑这一趟了,只不过之前忙案子一直没抽出时间。现在他被停职了,反正也是没有科恩的消息,那不如就趁现在去。
去之前,艾伦已经给对方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查尔斯·劳伊——也就是杰克·劳伊的孙子,当年被科恩从口袋里顺走糖果的小男孩——很遗憾地表示自己不记得艾伦说的那个人了,而且祖父搬来洛杉矶以后,一直是独自生活,没什么机会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所以对那人一无所知。
“但我之前收拾房子的时候,找到一箱祖父开杂货店时留下的杂物,你可以翻翻看有没有跟那人相关的东西。”他说。
储物箱里放着厚厚一沓账本,还有零星一些小玩意儿:两个装饰着蝴蝶结的小卡子、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几个士兵摆件、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糖果盒子——艾伦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它和科恩家抽屉里发现的那个盒子长得差不多,很可能他家的那个就是当年从老杰克的店里带出来,然后一直保留到今天的。
“如果你觉得什么东西有用,可以直接带走。”男人说,耸了耸肩:“反正放我这儿也是积灰,再也不可能用得上了。”
艾伦感激地笑笑,将那沓账本抱出来,从箱子底拿出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他把它翻过来,看到那泛黄照片上开心笑着的黑发小男孩时,顿时被萌出一脸血,眼神都变柔软了——天呐,这也太……太可爱了吧。
艾伦忽然产生了想把那个小家伙从照片里拖出来,整个抱在怀里蹂躏的冲动。
看来老杰克说什么“自从他来了以后,原来卖不出去的糖果突然开始供不应求了”,并不是哄科恩开心的说辞,而是确有其事——这小家伙冲你笑一笑,这谁能招架得住啊?!
艾伦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目光从那张小脸上移开,转而去看照片上的另一个人:一个小女孩,黑发褐眼,看上去比科恩小几岁,正站在他旁边,一手拉着小男孩的衣角,一手攥着个布娃娃——似乎就是刚才箱子里放着的那个——小嘴高高地撅着,眼睛也没看镜头,而是瞟向右上方,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小女孩也长了张十分甜美可爱的脸蛋,而且仔细一看,鼻子嘴巴的模样居然还和科恩有几分相像——虽然小孩子的长相本来就不太好区分——只是因为一副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看上去没有旁边的小男孩那么讨人喜欢。
艾伦第一反应那应该是杰西卡,可是想了想,又发现不对,科恩说他是从老杰克的店里跑走以后,才认了他那个妹妹,这会儿他们两个应该还不认识才对。
可能是当时附近谁家的小女孩吧,艾伦想,擦了擦上面的灰,将它和士兵摆件、糖果盒子一起放进包里。
临走时,男人突然叫住他,“等等,有一件事。”
艾伦转过头来看着对方,那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半天才说:“祖父出事前那段时间,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太好使了,很多事记不清楚,还经常忘记家里人都有谁。”
“我们说过很多次了,但他怎么也不肯去住养老院。那会儿我正在外地读书,哥哥刚结婚,我父母又出国做生意去了,所以……”
他停顿了很久,然后说:“我其实是想说,祖父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有个人把他送去了医院,给我们挨个打了电话,还付了全部手术费。而且我后来搬进这栋房子,发现里面被收拾得很整齐,不像是祖父一个人在打理的样子。所以我想,最后那段时间,应该是有人经常过来照顾他,但对方没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说到这儿,他深吸口气,说:“也许是我弄错了,不过如果你还能遇到那个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问问,这些是不是他做的。如果是他,能不能替我们说声谢谢,然后手术费——”
“我知道了,”艾伦说,微微一笑:“我会替你们道谢的,至于手术费,我想他缺的远不是那笔钱。”
说完,他在对方的愣怔中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缺的不是那笔钱,艾伦想,而是一整个本应充满快乐和爱的童年。
走到街道上,艾伦再次拿出包里的相框,手指轻抚着上面的小小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为什么四个月前,自己会在洛杉矶遇到科恩了。
亲眼看着老杰克走到人生尽头的那一刻,科恩到底还是会为当年的决定感到后悔的吧。
后悔自己一直以来的害怕和逃避,后悔没有为真正关心他的人留下,后悔那始终憋在心里、直到对方将他忘记也没能说出口的爱和感激。
艾伦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小男孩,然后将他整个盖在掌中。
他不会给科恩第二次机会,让他为这些感到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