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复姓周阳,周阳人,祖上可是原姓赵?”
周阳蒙大大一愣,笑容就此僵在了脸上,好在她为人巧智,也算是有些见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轻轻应了声:“诺。”
张贺随即“嗯”了声,合上竹简,套入帛袋,动作十分迟缓。
掖庭令的不动声色反叫一直自信满满的她忐忑不安起来。她祖上原不姓周阳,本姓赵,乃是高祖幼子淮南王刘长的舅父赵兼。孝文帝时封为周阳侯,但之后淮南王谋反,赵家连坐,取消侯爵,赵氏族人于是指地为姓,改姓周阳。这些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即使张贺提起,也无伤大雅,然而她现在坐在这儿,却感觉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她认定张贺无缘无故的提起她的祖姓,无非是想借此来羞辱她,她与皇帝配偶,说得好听是宠幸的采女,说得不好听,不过就是教引少帝房帷密事的御幸之女。当初淮南王刘长的生母赵姬,原是赵王张敖身边的美人,高祖途经赵国,张敖为了讨好高祖,便让赵姬侍寝一宿。赵姬因此得孕,但她怀着刘长,名分上仍是赵王宫中的一名美人,即便后来受张敖谋乱罪名的连坐,在狱中生下刘长而后自缢,她都没能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张敖后来逃过劫难,讨好高皇后,娶了鲁元公主,又恢复了王爵荣华……也许,在张敖心里也早忘了自己的女人里头有过一位姓赵的美人。
“昨夜陛下几时离开的合欢殿?”
她在不经意间闪了神,直到听张贺询问,才醒过神来,答道:“亥时五刻。”
张贺点了点头,侍坐一旁的许广汉急忙用笔在竹简上记下。
她忽然长长的松了口气,将原先拱起的羞愤一点点咽下肚去。
有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分有什么了不起?关键是她的曾姑祖母有那个本事能怀上龙种,就算是御进之女又如何?她只要牢牢抓住那个纯情懵懂的小皇帝,还愁将来在这个掖庭没有立足之地么?
张贺对坐在对面的周阳蒙的心思一无所知,他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侍寝的一些过程,使之记录在册,然后便打发她回去了。他当下发愁的不是受过宠幸后的周阳蒙该如何安顿,也不是一大堆被长公主纳入宫闱的采女,而是一个小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