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游猎,皇家子女与京中贵胄都待在猎场上。官家十几位子女,策马奔腾,肆意游猎,当真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贵女多数都是走三步都脚疼的金贵主儿,也就康国公家的幺女是个外向活泼的,不爱红装,最爱倒腾□□冷剑。那小娘子大大咧咧,旁人说的话从不往心里去,见我孤零零地在宴席上吃酒,主动与我攀谈。她活得比多数男郎还自在,叫我也羡慕着。”
万事有因必有果,崔沅绾虽知道这理,心里还是凝着一股劲不想认命服输。
人活一世,有几人能像康国公家的幺女那般潇洒行事呢?贵的贱的,富的穷的,男郎生来要担起绵延子嗣,传承家火的重任,成家立业,被家族推着做事。娘子家学琴棋书画,学吹拉弹唱,都是为了许给好人家,觅个好郎婿,生几个白胖小子,巩固地位。
无论男女,得家族庇佑,必得牺牲部分利益来,这叫孝顺。
崔沅绾从小就被锦衣玉食地养着,不愁吃穿。她给家族送去的是外人口中的无上荣耀,是一个强盛的夫家,是源源不断的金银权势。
家族不养闲人,她又是头没被驯化利落的,尚有野心的兽,每日都活在无尽痛苦的矛盾之中,反复碾转折磨。
“大不了就再回去罢……其实我心里清楚,两家联姻,从交换过庚帖那刻起,除非人死,我与官人是断不会和离的。”崔沅绾终于把心里话给呕了出来,本以为这番怂话说出口会觉着难堪,可迎来的却是意外轻松。
秀云想出声安慰,她已经尽了自个儿全力去脱离,只怪姑爷与夫家实在难缠。可话还没说出口来,又被崔沅绾给堵塞在喉管中。
“我没赢,不过也没输,不是么?”崔沅绾轻笑道。
“比起几月前的心惊胆战,如今我应付官人是如鱼得水。他那颗心被我抓在手中,他家用权势供养我,供养爹娘,爹爹如愿跟在了兆相身边,起码官家在的时候,我家是断不会衰落下去的。”
“虽劳累不堪,可我也查到了大姐事里的蹊跷。只需再走一步,顷刻水落石出。我心里也就大姐这一件事,若不能将真相查出,死也不瞑目。”
绵娘听罢这丧气话,气不打一处来,呸了声。
“娘子真是糊涂,活人哪做死人态?娘子过得好好的,不活个□□十都是老天瞎了眼!”
秀云也搭腔说是,“娘子也说,娘家夫家铮铮向荣,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的路都光明着呢,娘子可不能懈怠下去啊!”
“我也就是一说,你俩还都听进了心里去,当真无趣!”崔沅绾拍拍秀云的手安抚,又刮了下绵娘的鼻子,笑弯了眼。
说是如此,可她心意已决。她不怕再回到晏绥身边,被他压在笼里,喘不出气。只要能达到目的,哪一条路不是走?何况待在晏绥身边是她能想出来的,最顺畅,最稳妥的一个法子。
崔沅绾蓦地想开了来,重活一次,她只是比旁人多知道了个结局,她没有戏本上写的逆转宿命的能力,可她比从前多了试险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