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杜家人会选择叛君,难逃死罪。
然而不是因为她,杜从南或能免受凌迟。
夫人她,怎么能不对杜家二郎心生愧疚。
冬温在一旁默默陪着,等着她自己想开。
夜幕将至的时候,帷帐里的低低啜泣才渐渐小声下来。冬温将她从被窝里搀出来时,她兴致依旧蔫蔫着,垂落的眼皮子在晕染的灯光里有些浮肿。
冬温摸了摸江晚宁的脸颊,在上面摸到了粘腻的、干涸的泪渍。
“夫人且等等,奴婢去打盆水来。”
冬温出去的功夫里,屋子里陆续进来几个婢子替她更衣、穿戴。紫檀木妆奁里数不胜数的珠宝玉器在光下熠熠刺眼,江晚宁不曾主动讨要过,时下最新的胭脂水粉什么的却还是会定时定点地送来。她平时就不爱戴这些沉甸甸的玩意,也是微微扭开下巴,只让人照例往她发上别一根素簪。
她沉默着,婢女们也无话可说,打点好后准备出去,却在开门时惊讶地轻呼。
六月份的聒噪虫鸣与晚风一道涌入房间。
江晚宁听到她们道:“郎君回来了。”
她形容一滞,背脊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房间里传出他徐徐走动的脚步声,妆奁旁慢慢踱过他罩过来的、带了些酒气的身影。影影幢幢的阴影在灯火中遁无可遁,她哭泣得湿漉漉的、根根分明的睫毛,臃肿的似桃花瓣一样泛红的眼皮清晰可辨地敞在郎君的视野。
江晚宁默默蜷紧双手,她能感受到对方游弋在身上的带着冷意的打量。
不友善的目光成功使她瑟缩一下肩膀,继而她听到对方的喉咙里吐出一声模糊的轻哂。
“与他倒是情比金坚,怎么得死了也要为他披麻戴孝,守节三年?”
顺着他阴沉的目光看过去,江晚宁才发觉自己在出神时挑了件月牙白的衣裳,此刻暗夜辉映,看上去竟与缟素之衣无二。她默不作声的拧眉,知道他酗酒后会和昔日的楚国公一般失态,顺着自己的本意不理会他,只是目光涣散地凝视着一处角落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