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憬顺口问了一句:“陪谁?”

谢十六摇摇头,并不说话,侧首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发呆。

华胥憬内心疑惑,抬眼扫量,却觉得有银光从眼前一闪,凝神细看,来源却是谢十六头上绑的一顶栩栩如生的银甲发冠,他更加奇怪——谢十六粗裳布衣,浑身上下没一件奢靡之物,缘何突兀地绑了个如此招摇的发冠?

再一细看,那银发冠狮首狼牙,样式极为熟悉,上绘着的标记隐隐在哪见过,像是出自……

中南程家?

“程衍?”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

气氛一时凝滞,谢十六微愣片刻,怅然若失地回过头来,涩然笑道:“少将军的眼力,还是如当年一般厉害……”

他没意识到是自己的发冠露了馅,只当是秋哥与他提过当年琐事,令他瞬间便觉察自己的真实的想法——小村庄与世无争,他亦不曾关注修仙界那些纷扰流言,只从过路人嘴里听过些许,说魔长使与少将军极为不和,他听便罢了,一笑而过,心里却觉得绝无可能。

说到底,当年事已毕,这些人通通都只窥见了□□分的因果,总有一部分掩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扰乱他们的判断。

就像谢十六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二人与不和联系起来。

华胥憬面上从容,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便是承认了?说起来中南确实是程衍的故乡,他隐居在此确也说得过去……但他跟程衍有什么关系?何至于在人死后去往故地,用漫漫余生来缅怀?

“我为他立了衣冠冢,就在对面的山上,视野很好,他应当会喜欢,少将军若无事,我明日带你去看看他……啊对了,秋哥应当也在附近,如果可以的话,明日能不能带他一块儿来?程衍或许是想见他的。”他微笑着,没有半分伤心姿态,仿佛所有苦痛消逝在了绵延的时间里,海潮冲刷而过,只余下裸露出的斑斑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