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子舟模糊的印象里,《帕洛马尔》出版一年後,卡尔维诺就去世了。这完全称得上是他最後的作品之一——生命末期,落笔已懒得掩饰,暴露也像是刻意为之。
王子舟几乎是将帕洛马尔看作卡尔维诺来读的,偶尔也看成自己——当作者的表达与我的经验、感受发生重叠,那一瞬间,帕洛马尔也是我。
“我太早之前看的,记不太清了。”王子舟回说,“只剩下一些感受层面的印象,和读《悟净出世》时有相似的体验,是那种……”
她不由皱起眉头:“徘徊于不可知、不可捉摸的巨大画面之前,茫然不安的心绪。我觉得,中岛敦虽然给出了《悟净出世》的结局,但那结局在我看来是妥协式的、无可奈何的,并非他真正求索的,或者说勉强求索到了,但并不能完全解决那些困顿与不安——写完《悟净出世》的中岛敦,仍然会被那些问题所持续困扰;《帕洛马尔》也一样,关于最终必须面对的死亡,卡尔维诺提出了那么多的解决办法与说辞,但最後也只是很荒唐地让帕洛马尔在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突然死去——这分明就是没有解决问题嘛。”
“不可能解决的。”王子舟忽然悲观地说了一句,“存活着的事实。”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掉进名为痛苦的沼泽。在她的分类里,痛苦是区别于其他情绪独立存在的,悲伤、焦虑、恐惧、喜悦这些,往往都是因为具体的事件,而痛苦毫无由来且分外抽象,一旦跌落其中,需要耗费许多力气,才能抽身而出——有人说这是源自对死亡的终极恐惧,也有人说,是因为“渴望成为万物,万物却不可知”所带来的挫败。
林林总总。
王子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潮热都退去了。
在痛苦的沼泽里,连过敏这种事都不会存在。
像濒死的鱼,躺在旱地上徒劳地张歙腮部。
好在窗外还有蝉鸣,还有“滴——嘟——滴——嘟”的救护车声,像安全绳索一样牵引着我离开那个沼泽。但安全绳也并非时时刻刻都管用,王子舟也警惕着,万一它突然失效了怎么办?
危险的念头。
“那是什么?”
有人觉察到了她的处境,顺手拽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