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大事要闻,各处远离三亚的殖民地官署都是通过电台传播的消息来获知,不过这种信息传播手段也仅限于高层人员使用,而且详尽程度比较有限,往往就是一两句话的粗略消息,远不及报纸上写得详细。而且对于距离海汉国国都数千里,包括士兵们在内的海汉国民来说,这报纸几乎就是唯一的消息来源,让他们可以了解到海汉国内近期所发生的事件。
因此每次最新一期的报纸运抵之后,都会召开类似这样的集体宣讲活动,由宣传干事当众朗读报纸上的新闻内容。必要时还会对一些重要消息加上解读,以帮助听众能够正确解读执委会等高层权力机构的大政方针。
马玉玲这两天都是跟营中为数不多的女兵和女性后勤人员住在一起,所以当这批人要集中起来接受宣讲活动的时候,她也跟着搭了便车。而海汉为了能够起到最大的宣传效果,原则上这种宣讲活动都不会刻意避开本地为海汉工作的民众,愿意旁听的只要到边上坐着就行。马玉玲虽不明这种活动的意义,但见同住的人都要参加,她问了问没什么忌讳,便也就跟着来了。
宣讲活动是在食堂内进行,因为场地大小有限,所以分批进行。马玉玲怕进去占了别人的位子,特地走在最后,到门口就发现那位陈姓军官在第一排坐着,而屋里除了这位仁兄左右还有空位,其他地方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折返的时候,对方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位子。
马玉玲脸上一红,但还是慢慢走过去坐下了。陈一鑫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朝她微微一笑,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前面的宣传干事那里。下午报纸送来的时候他还在工地上忙,所以他也还没看过报纸的内容,打算听听看有什么自己之前所不知的消息。
宣传干事见陈一鑫朝自己点了点头,便拿起醒木在桌上啪啪拍了两下,室内便立刻安静下来。早期招募的宣传干事有不少都是卖嘴皮的说书先生出身,所以这用醒木的习惯也就慢慢流传开来,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基层宣传干事们的标配随身物品之一。
宣讲活动都是按照版面从头版头条读起,今天也不例外,宣传干事清清嗓子,便开始照本宣科地朗读起来:“本期《时报》头条,乃是执委会与国防部联合发布嘉奖令,对今年荣立战功的驻外部队及主要将领提出表彰。”
首先位列其中的是上半年在台湾苗栗地区指挥作战有功的摩根、虞尧等人,他们在当地的杰出表现为海汉开采出磺坑油田扫清了障碍。马玉玲是根本就不知这嘉奖令上所说的台湾苗栗在何处,所以听着也没什么感觉,只听懂了这是海汉朝廷对在外征战武将的肯定和表扬。
不过接下来的嘉奖人员就与她相关了,只听宣传干事念道:“……驻华北特遣队作战勇猛、表现突出,特提出嘉奖,驻军将领王汤姆、钱天敦、哈鲁恭、陈一鑫……”
宣传干事念到名字开始,下面的听众便噼里啪啦鼓起掌来,马玉玲不明其意,见旁边这位也在轻轻鼓掌,听到“陈一鑫”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说的驻扎福山县的海汉军吗?这念到名字的可都是他们的上司,也难怪这些海汉兵会死命鼓掌了。看来此人颇得海汉朝廷重视,家中长辈想找他联姻,倒也是颇有眼光了,只是那地位高高在上的武将,不免都是杀人如麻的粗鲁之辈,岂会有身边这位小军官一般斯文体贴。
陈一鑫哪知道旁边这位在胡思乱想什么,才听了片刻,门口进来一人,快步走到陈一鑫旁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一鑫脸色微变,立刻一下站起身来,那宣传干事还以为他要讲话,连忙停下了朗读,看着陈一鑫等他指示。陈一鑫吩咐道:“你继续读报,我先出去一下。”
陈一鑫走到门外,便有两名士兵急急迎上前来,其中一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捂得发热的纸递到他面前,然后向他报告了马家庄发生的状况,末了说道:“孙排长说他会留在马家庄调查事情经过,请首长定夺如何处置此事。”
陈一鑫听完之后,将那寻人告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所坐的位子,幽幽地说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孙真一时没有听懂姜盛这话里的意思,皱眉应道:“明天便要与首长会面了,怎地今天还出门在外?马小姐去的地方,离马家庄远么?可需在下派人去接回来?”
姜盛嚅喏道:“不是出去作客,而是……是……”
“是什么是,有事赶紧说!”孙真也察觉出来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赶紧追问道。
姜盛应道:“其实……我外甥女在三天之前便出门了,但去向不明……马大官人亲自出马,一路找到登州,又从登州找回来,也未找着人……”
“你说什么!”孙真腾地一下便站起身来,声调也提高了不少:“马小姐人不在了?怎地不早说?”
姜盛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应道:“孙爷,这不是想着能把人找回来,就不会耽搁正事了,哪知道全庄上下动员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天,也还……还没……”
“你先打住!”孙真抬手制止了姜盛的辩解:“我问你,马小姐为什么要离开马家庄?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她的随行人员找到了吗?”
“这……这个……”姜盛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孙真提出的这三个问题,如果要照实回答,那很有可能会得罪对方,但如果有意欺瞒,要是被对方查实真相,只怕是更难交代。
孙真见他言语闪烁,心知此事必有隐情,当下便吩咐道:“来人啊,去请马大官人来一下!”
不一会马东强便出现了,他一进屋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还强行赔笑道:“军爷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不关饭菜的事。马大官人,我且问你,你女儿如今是什么状况?”孙真也不想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马东强一看面如死灰的姜盛,便知这事估计没能与孙真沟通好,当下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军爷,小女三天前闹脾气,只跟她娘亲说了声去登州大哥那里暂住几日,就悄悄从家中跑掉了。在下听闻消息之后便赶去登州,想在路上拦回她,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就一直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到了登州之后也没找着人,昨日又急急忙忙从登州赶回来。明日之约,在下只能向陈首长当面请罪了!”
“马大官人这套戏法玩得可以啊!事到临头,你说人不在了?”孙真并不太相信这两人的说辞,怎么可能会这么赶巧,就正好是在双方谈好见面时间之后出了状况,这中间要说没猫腻,孙真是决计不信的。
马东强苦着脸道:“在下所说,俱是实情,今天午间,便已经着人去县内各处张贴寻人告示了。”
孙真仍是不信,两眼一瞪道:“那把告示拿来看看!”